哎呦,没想到你仲会接电话呀。我还以为你正搂着哪个伴娘快活呢!话筒里传来一道清甜女声。
大东摇头笑道:波子姐开了尊口,我仲敢不照办么?你想去哪里喝?
大东本人经此一事,心性却另起了变化,只认定凡事终没有钱重要。出来行,不为了钱为了什么?如此才有后来被他那恶毒初恋当娜蒙骗,一度与肥龙决裂、脱离门户之事。
肥龙见大东故作痞气如此说,心中明了,不再多问。
钵兰街中段一栋唐楼天台,两米高的广告牌有些斑驳,四围装的灯泡坏了一半。大东环视一圈,很快找到那个坐在广告牌下方围栏边的女子。
哈哈,好、好!肥龙闻言大笑,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对了,你上次说得那个女仔肥龙忆起,之前大东说他心仪之人是耀扬的女朋友,如今耀扬身死,再无阻碍隐患了。
肥龙适前所言,再次浮现耳侧。
靓不过你啦,大东哥!波子偏头觑他,还吹了声口哨,从没见你穿得咁正式,袖扣都带上了,几型呀!
说到底,还没有一个令他毅然决然与过去切割的动力吧!
波子闻声转头,向大东朗然一笑:因为景色好呀!能看到整条砵兰街。
婚宴结束,大东送老父回去,原想在家住一晚,可不知怎的,心里空落,只想喝酒,便回了砵兰街。驱车行至半路,手机响起来。
还是天台老地方。我带着酒了。你人来就好。
婚宴仪式一路进行。肥龙年纪大了,不胜久坐,受过新人敬酒之后,便要告辞。大东送他出门,再回来时,见弟弟、弟妹继续逐桌敬酒。忽有一瞬,他竟觉与这满室喜庆热闹,格格不入。
大东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大东刚才并没有将心里的实话,告诉自己这亦师亦父的拜门大佬他的心态,其实很摇摆。理性知道,早晚退出江湖,才是正路;而自己在东英里势力愈大,不是真正好事。江湖便是战场,身在战场,怎会永远好运。远的不说,便是火石洲,立花救得他一次,若有下次呢?
自那次带叶斐去了火石洲,回来后她再没有联系自己。便是文蕙找她,也被尽数推拒了。大东猜测,她应该是不愿与同耀扬有关的人、事再接触了。如此,心中怅然,但仔细想想,自己也是个捞偏的烂仔,与耀扬又有什么根本区别?她这样好的姑娘,若能放下过往,日后找个正经人、过正常生活不好么?
唔使客气。我刚过海,等下一起喝一杯?
所以,还是算了吧喜欢一朵花,何必非要摘下来。
是呀。我们这班古惑女不够格吃你梁家的喜酒。钵兰街的花酒,总配喝一杯了吧?
是啊彼此完全无须寒暄,大东弯腰扶在围栏上,叹道,这条街真是几靓呀。
其实在行古惑这条路上,大东算是起点不低了。70年代,香港地千千万万的屋村烂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十来岁去钵兰街见世面。之后虽被当娜陷害顶罪入狱,好在大东之前没有案底,以较轻的持有违禁品被定罪,刑期2年。入狱后,他气性仍盛,几番斗殴,又加了16个月的刑期。蹉跎三余载,重获自由后,幸得肥龙体谅,回巢揾食,仍能在钵兰街作马夫。之后又蒙肥龙提拔,扎职草鞋。
你还真是很钟意这个天台呀,波子姐。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做马夫这行,还缺女仔么?
论能打、论食脑,大东在同侪中都很出类。草鞋这个职位,不好说卑微,也不大长脸按扎职的底数来说,草鞋是九底,不如十二底的红棍威风。上枱讲数,多少吃亏。若不是之前,他因当娜反骨的黑点,断不至如此。一般十来岁的靓仔出来混,三年扎职不到,便是老四九。叱咤港九的大哥,大多20出头便成名了。毕竟吃刀尖饭,当打的年纪都不出位,还想什么以后?大东24岁出狱方扎职,今年虚岁30岁,晋五虎之一。他虽感怀肥龙的远虑,内心却也踌躇满志。
大东惊讶道:你从澳门过来了?
龙哥哪里话。您讲的话,我都入耳了。在一片喜乐中忆起铁生这个故人,大东心中唏嘘,但他做人的信条,从来是往前看,如此便对肥龙笑道,如今让明仔赶在我这个亚哥前头结婚,我也够没面子了。之后到我摆酒,我可要烦请您来为我主持。
但同时大东不免又想,不捞偏,又做什么呢?弟弟立业成家,他梁东升此时却仍是孑然一身。故旧友朋几乎都在江湖圈子里。捞偏的生活,无论有没有意思,他也过得习惯了。何况火石洲一役,东英输得如此惨烈,如今整个社团风雨飘摇,他又能退到哪里呢?难不成不在香港生活了么?所以,就算要为自己计长远,也不是现在。
艹。大东笑骂道,多谢你大半夜还记得打电话来调侃我。
我知东仔你现在是当打的好年纪,鲜花着锦的前途。你不要怪亚大长气(2)。十个古惑仔,九个衰到底啊肥龙笑着摆摆手,唉,不说了!今天是明仔的好日子。你亚大我是老糊涂了,讲开这些有的没的,东仔你担待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