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虽然早就拟好,他也在上面签了字,但季铭还没正式在上面落笔,他们还是名义上的伴侣,在婴儿房中熟睡着的女婴还是他戴栎名义上的女儿。
“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你和二哥这周内就可以出发,落地后你们要去哪儿都随意,只是五年内不要再入境,就算转机也不行。”
“我们说好了,以后不要再这样。”
他躲在床底下,竖着耳朵注意门外的动静,有一阵脚步声接近,不像戴知行的,因为那声音太重了,是佣人进来偷懒?他又往后钻了点。
谈话的内容让人摸不着头脑,声音也时高时低,那两人似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小阵子过去,说话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很暧昧的动静。
“五年。”戴栎轻声重复了一遍,转身过去对着戴知行的眼睛,“我想季铭是不会跟我一起了。”
“不对?我十六岁的时候,你怎么就没这么想呢?”
戴栎悄悄地往床边沿爬了爬,搜寻着那两人的踪影,他的视线捕捉到了一双很眼熟的皮鞋,停留在离他
可自从这个没来头的婴儿出现在家里,戴栎就没怎么和姑姑呆在一起过了,之前她消失时,他以为她去旅游了,还攒了一肚子问题要问她。但现在她回来了,却总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和大家一起吃饭,偶尔露面身边也老是围着那些冻着张脸的人。
所以那天,这个弟弟笑着要求他一起玩捉迷藏时,戴栎也没能拒绝,虽然他自己早就过了捉迷藏的狂热年纪,但戴知行还是对这个可以在房子里窜来窜去的游戏乐此不疲。
“为什么姑姑不和我们呆在一起了?为什么我从没见过弟弟的爸爸呢?”向奶奶问安时戴栎会不顾保姆的制止,一股脑儿地甩出这些问题,正在渐渐失聪的奶奶只会笑着拍他的脑袋,让人给他端来许多点心。
戴栎给自己换了个角度,好把这孩子看得更仔细,很遗憾,在他那张已经五官分明的脸上,戴栎看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婴儿长得谁也不像,甚至不怎么像姑姑。
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来人还从里面上了锁,等到有人开口说话,戴栎发现来者是一男一女,更令他好奇的是,这两人的声音他都很耳熟。
“他到底是像谁呢?”曾经戴栎踮着脚尖,费力地去望那个摇篮里浅金头发的婴儿,这个问题在他的小脑袋里徘徊不去。姑姑消失了一阵子,回来时这个陌生婴孩就出现在了宅子里,每天晚上扯着嗓子嚎啕,让仆人们不得安生。而到了白天,他就变得很安静,躺在小被子里熟睡着,睫毛在他的小脸上投下阴影。
儿,戴知行就站在他身边告诉他,时候到了。
后来他知道了这些没法说出口的答案,姑姑是未婚生子,因为被抛弃而受了刺激,不得不接受一些精神上的治疗,而那个让她诞下孩子的男人,戴知行的父亲,只是这个国家的游客,甚至入境时,他也使用了假身份。
把视线从戴知行的背影上收回来,戴栎又把目光落到那玻璃墙后的婴儿身上。这无知觉地皱着小脸,在襁褓中伸展着小手小脚的生命,大概率就是季铭背叛自己的铁证。望着她还有些轮廓模糊的五官,戴栎在心里想,“她到底是像谁呢?”
戴栎搞不清姑姑为什么要打针,在他短暂的记忆里她健康得很,总是那么有活力,可以带着他骑马绕这栋宅子跑好多圈。姑姑是这个宅子里他最喜欢一起共度时光的人,当然他和母亲呆在一起时也挺高兴的,但母亲还会因为他调皮捣蛋打他的手心。
“别摆出这副模样,我知道你也很想要,这时候这儿不会有人来的,你在害怕什么呢?”
“难道他是捡回来的?”戴栎自己对自己嘀咕着,但这个想法马上被否决了,从他偷听到的保姆们的谈话中,他知道这就是姑姑的儿子,但那个父亲是谁,则称得上是个谜题。姑姑最贴身的几个仆人早就被遣散了,现在她身边的那些人都有些凶神恶煞,总是用冷硬的口气命令姑姑做这做那,有时甚至会不管她的哭叫,强行给她打针。
玩过两轮后轮到戴知行当鬼,戴栎在倒数中为自己寻找着藏身点,一楼是仆人们的活跃区,躲在那儿很容易被人发现,搞不好还要挨一顿训,三楼是蛮理想的地点,但现在他不想爬那么多楼梯,而且有可能来不及。比较权衡了一番,他溜进了二楼里头的一间客房,戴知行很少接近这块区域,因为带他们的保姆总是吓唬他们说这儿会发出古怪的动静,戴栎不怕这个,他现在是大男孩了。
他这句话让戴知行脸上有了一阵涟漪,但他这位堂弟很快又恢复到神色如常。“我不建议你这时候后悔。”丢下这句话,戴知行转身离开了。
“我没有害怕,是这种事本身就不对。”
无论如何,她的病随着时间推移逐步好转,戴知行也在这个家里长大了,曾经的浅色头发渐渐变深,五官倒更像那些在父亲书房进进出出的外国人,但他大笑的时候,就会显露出母亲的遗传来。戴知行的笑容是他无往不胜的利器,当他笑吟吟地望着人时,一向最严厉的外语教师也会放弃责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