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买回了那台旧收音机后,梁钧重新捡起了听电台的习惯。他十几年前经常听到的那几把声音竟然基本都还坚守在工作岗位上,而且风格依然没变,除了放歌就是互相寸嘴打诨插科和满世界发牢sao,时不时插播一下各自带孩子的心得体会,十分轻松随意。但即使话题再没有营养,也有种和儿时最亲密的老友重逢的温馨感。
邱其说他那里有空白的录音带,这天休假,梁钧便想去他店里看看。他刚走到店铺附近,拐了个弯,远远地就看见店铺的卷帘门已经拉上了,邱其站在门口,正在锁最外侧的玻璃门。
“要关门了吗?”梁钧快步穿过马路,走近去问,他有点意外,毕竟现在才下午四点多。
“啊,”邱其回过头来,“是啊,今天星期一,感觉不会有什么客人。你来买东西吗?”
“……我想买点录音带。”
“我给你拿。”
看到邱其准备给他重新开门,梁钧连忙叫住他:“不用不用,太麻烦了,我不着急,下次再买吧。”
“那你不是白来了?”
“……我就当做是来散步的吧,反正今天没什么事。”梁钧问,“你准备回家?”
“我要去趟回收工厂,”邱其说,“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买。你那部收音机就是在那里买的。”
梁钧很感兴趣:“这个工厂是怎么样的,在哪里?”
“也不是很远,在城西那边,开车过去半个小时吧,”邱其想了想说,“那个工厂是专门处理废旧电器的,所有东西送到那里都会被拆散分类回收……在还没进厂之前,可以去看看有什么东西还能抢救。”
梁钧问能不能跟去看看,他点了点头。
车还没放缓停下,梁钧已经透过车窗见到了一座庞大的废品工厂。他没想到本市之中居然还会有这样一座平房式的旧式工厂,在入口进去的空地上,堆叠着一个拥挤密集有如赛博朋克的电器森林,各色金属物件胡乱堆叠到一人高,中间只留下一条条的梗道任人通行。下车到了眼前,一眼都差点望不到头顶上红白蓝三色篷布的边。有工人推着平板车一趟一趟地把旧电器运进平房里,还有一个戴草帽的大叔貌似在巡逻。
邱其轻车熟路地和大叔打了招呼,梁钧则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沿路观望两边的物品。说是废品,真的是废品,没几件东西是像样的。空气中悬浮着各种生锈和机油的味道,仔细看看,有掉了漆断了腿的玩具机器人,缺了把手甚至门的微波炉和冰箱,还有部分已经被肢解拆分了一半的电器部件,光是各种颜色的风扇叶片就堆成了一座小山,还没走几步就已经觉得眼花缭乱头昏脑胀。
“那个收音机是在这里找的?”
邱其点了点头,梁钧正想问他你到底是怎么找的,他又说:“……你还想看收音机吗?我记得这附近还有几部……”
梁钧连忙说:“不用,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应该修了很久吧?”
“其实就是换了一些零件,”他很不在意地说,“它的成色算好的了。”
梁钧点了点头,也学着他到处摸摸看看,不过其实不太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见邱其很专心的样子,便问他:“你是要来找什么东西吗?”
“没有啊,”邱其没有回头,“最近店里没什么事,就随便来看看。”
“哦……”梁钧下意识想问是不是最近没什么生意,但是一想这个问题有点太逾越了,于是把话吞回肚子里。邱其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你看,”他回过头跟梁钧说,“这里有只猫头鹰。”
梁钧快步跟过去,看到了他说的那只猫头鹰。其实是个猫头鹰模样的木制座钟,看起来还挺新的,但钟面上的指针一动不动。
邱其把那个座钟抱了起来,翻过去,咯哒一声打开了底座的后盖,往里看去。
梁钧说:“这种座钟你会修吗?我们家里的桌子上也有一个跟这个差不多的,也是猫头鹰。”
邱其听了问:“有吗?上次好像没有看到。”
“噢,”梁钧回想了一下,“罗霖那天把它收起来了。它坏了好久了,不太好出来见客。”那只猫头鹰钟是罗霖上网买的,又是他买东西被宰的一个绝佳例子,那钟模样确实是挺好看的,但是死沉死沉的,快递员都不愿意送货上门,直接把它丢在楼下,还是罗霖千辛万苦地把它搬上楼的。没想到它走了没有一个月就坏掉了。罗霖实在是懒得寄回去折腾保修、退换的事,就把它留在饭桌上当一个装饰性的吉祥物。眼看着也快一年了。
邱其问:“怎么坏的?是不会走了,还是整点不叫?”
“不会走了。”梁钧问,“这种会很难修吗?”
邱其说:“要看情况。”他指了指手里的那只猫头鹰,又放在手里颠了颠,“这种就很好修,上条拨针装置松了。这种玩具钟里面没有减震和防滑层,很容易散架。”
他把猫头鹰的底座朝梁钧那儿转了一下,示意他往里头看,可是梁钧压根不知道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