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暂住孟松府邸的第四日,江之便得知张珂正式引荐韩肆的消息。
君王见其作品,大赏,并赐学士的名头。
江之听了,也只是淡淡笑道:“说实在的,张珂这势,借得好啊。”
梁止知道他这是酸了,不由打趣道:“他要是合纵派,也能借你的势。不妨说是他这师弟当得好,师兄们做得好。”
江之无奈笑着摇摇头:“我的势——他要是想借就好了。”他向门口看去,稍稍抬起头便看得到天,“只可惜,合纵和连横——难以两立啊。”
梁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声道:“渡川,你也许就是那个在国破和家亡中,能够果断选择家亡的人。可是太傅说过,这种人,其实没有心的。”
江之为之一顿,眼眶有些红红的,上下齿互相隐隐咬了一下。
2.
扶光太傅临终前,拉着江之的手,特意交待嘱咐了一些话。
“渡川啊,你虽年少,但非池中之物。君王登基不久,基础不稳,人心不固。你和入怀,己善,子行,要好好扶持才是啊。”他言语艰难,字字句句都戳在江之的心上。
“渡川会的。”
他想点头,但是行动困难,抬手都成困难。
最后他作罢,手垂下去,只是轻轻说上一句:“渡川日后,也一定找到自己的良人,才不枉此生。”
3.
“我曾经说过,士者,为己,为家,为君,为国,死而后已。然而国破家亡需要选择的时候,刚毅的人会选择国破家亡一起,而勇者会选择家亡。渡川,你却也许会成为那个选择家亡的,但你——是智者。不应该的——”
“太傅?”江之有些没懂,“渡川愚昧。”
“我是说,你太重国了,太重自己的抱负了。”他笑笑。
“这样不好吗?”
“渡川,你有没有想要放在心上的人,不管世事如何,都想让他安稳的人。如果有,便定不会重抱负而负卿。但是你没有。”
江之皱起眉头来,轻声细语,似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太傅不知我。”
太傅曾对人说,渡川是能为国死的人,能为自己抱负而死的人,但是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死。这种人好,但是他忠国,不忠君。
“如果渡川心上真的有人,那这人在你心中的分量一定不重。”
4.
回忆完这些,江之不由叹了口气。
“走吧。”江之站起来。
“去哪?”梁止问。
“无忧来了。”
两个人坐在偏堂,他远远地便看到那穿着黄色衣裳的郎君走进正堂。
还是那般,招摇得要命。
他身后的两名小童抱着礼盒,摇摇晃晃地走进来。
“渡川,你看他这身,是不是和你那件绣着雏菊的黄衣裳有点像?”
江之皱了皱眉头,他拿捏不准对方是什么心态。
那件衣裳是江之的心头好,上次和沈峤在亭中下棋的时候穿了,再然后便是前几日偶然撞见张珂和韩肆的时候。
“幸好今日没穿。”梁止幽幽道,上下打量着江之今日的衣裳。
江之这个人挺痛恨和别人穿一样的衣裳的,哪怕是相似,也不行。
但是偏偏,韩肆是个例外。
江之无奈摇摇头:“他这身,就是仿的我那件。”
“他这是——?”
“他这是诚心想膈应我。”少年的心思江之看得真切,韩肆这般张扬的性子,哪里能膈应到,恶心到他江之,韩肆便心里舒畅了。
“那你还去?”
江之瞥了身边人一眼,似是有几分看傻子的表情:“我能被膈应到?”
江之发出不屑的声音,阔步走出去,还不忘嘲讽道:“无忧这个幼稚鬼。”
虽是百步远,却也有婢子在前领路。
“来访者何人?”江之这是明知故问。
婢子领二人数天,二人从未问及些什么,这一问出来,倒是使婢子惊了一惊。
“回郎君的话,是韩肆,字无忧。本国宰相张琦珏的师弟——也是——也是尊君①的师弟。”婢子忽然止步,江之似是早已料到,很自然地停下,梁止倒是踉跄了一下。
“阿郎说过,故人来访,若不相见,也许日后会后悔。”
江之垂下眼帘。
梁止闻言,笑出声来:“迟春君这是劝你去见一见他。”
孟松不知道的是,早已匆匆相遇过了。
“迟春君不说这话,渡川也自然会去的。”梁止道。
江之点头,示意婢子继续领路。
他站在大堂门前,望着里面在坐的人,不由出声:“上次仅仅是匆匆一面,远观罢了。如今近看,才知到底有多少不同。”
少年着一黄裳,端坐在位置上,谈笑间,尽是意气风发。
江之和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