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暴君喝了药,一阵没来由的困倦朝他袭来,他搂紧怀中的美人,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感受到暴君的气息已经变得平稳规律,美人轻轻拿开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坐起身看向一旁昏睡的人。
浓墨似的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因不安而微微皱着,笔直英挺的鼻梁下是薄而锋利的双唇。
美人心中一动,伸指轻抚暴君睡梦中蹙起的眉心。
之前他为暴君诊脉,已经反复确认过,他并无任何失忆的迹象。
可是他又为何要骗自己?
美人想不明白,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暴君虽然没有失忆症状,但那复杂凶险的脉象却比寻常的失忆要令人忧心的多。
他望着暴君眼下淡淡的青黑,心知那是睡眠不足之人才有的症状。
他在药中加了几味安神助眠的药,就是希望他能好好睡上一觉。
然而暴君在睡梦中蹙起的双眉,却似乎在昭示这并不是一个安稳的梦乡。
40.
暴君被魇住了。
他明明知道自己此刻是在梦中,却醒不过来。
所以他只能被逼着再重温一遍那些被他埋葬在心底里最不愿提起的记忆。
漆黑的宫殿里未燃火烛,躺在床上的身影似乎正经受着某种折磨,尽管已经极力忍耐,还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yin。
“陛下?”
宿在外间的宫女听见响动,掌灯走了进来。
暴君猛地睁开眼,那是一双被血红遮挡的双目。
掌灯的宫女在他眼中被扭曲成了梦魇的样子,他一把摘下床头的宝剑,利刃出鞘。
直到温热的血溅到了他的脸庞,暴君才怔怔地回过神来。
眼前,满室的宫女内监跪了一地。
身后,未干的血迹还在提醒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暴君扔了剑,浑浑噩噩地走出寝殿。
从那日以后,夏国国君的寝殿再也没有人近身伺候。
41.
暴君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噩梦侵袭了。
一开始只是一些简单的噩梦,不足以到难以成眠的地步。暴君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那天夜里,他失手杀了一名宫女。
那年他十七岁。
他逐渐开始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
暴君遣散了自己寝宫所有贴身伺候的宫人,可他暴虐的性情却并没有因此得到改善。
甚至有时候即使在白天也会打杀犯了一点小错的宫人。
又在第二天清醒过来。
每个夜晚,那些被他无辜杀过的人、失手犯下的血债,都会来梦境里找他。
如此反复。
夏国国君的暴君之名传得天下尽知。
暴君知道自己的Jing神出了问题,可他遍寻天下名医,试尽了几乎一切办法,也没让自己的状况好转半分。
就在暴君准备放弃,从此心安理得做个暴君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他自称是名云游四海的散仙,一年前突然出现在夏国的宫殿里,宣称自己有办法治好夏国的国君。
42.
暴君一开始并不相信他的话,毕竟在他之前,已经有无数个庸医大言不惭地说过能把自己治好,最后却灰头土脸地被赶出夏国宫殿。
那人笑了笑,并不反驳暴君对他的质疑,只是丢给了他一道灵符,让他晚上就寝之前贴在床头。
暴君将信将疑地贴了符,当晚果真没有邪祟前来侵扰。
于是那散仙被封为夏国国师,有国师在,暴君的失眠之症已经许久没有复发了。
直到一个月前,那灵符突然失效。国师说,是因为暴君命中的祸星出现了。
暴君神魂有缺,才会在夜晚容易被邪祟侵扰,这灵符能防住一般妖邪,却防不住暴君命中注定的祸星。
国师为暴君占了一卦,那些天象玄理之说暴君不懂,但他懂得国师的意思。
只有祸星被除去,他这一生才能平安度过百岁无忧。
祸星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得安枕。
而临霁,就是他的祸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