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武侠小说才被全面解禁,李银河和王小波的《他们的世界》才刚出版,张国荣的《霸王别姬》还没上映。
一九九二年,恺撒在仕兰中学的高一三班遇见了楚子航。
池塘边摘无花果的没了,教室前跳皮筋的不见了,桥洞下打牌的也走了。
一路上零零散散,成群结队的,都去参观高一三班金发蓝眼的转校生,像《六月,我们看海去》里写的那样兴高采烈。
新同学是意大利人,新同学中文居然说得很流利还带着一股子河南腔,新同学如何如何的消息就像长了脚一样传遍了仕兰高中。
而恺撒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搞华容道。
华容道还是从新同桌楚子航那借来的,恺撒对楚子航轻轻松松通关表示不屑。一个小游戏恺撒玩得仿佛在rou搏千军,活脱脱当年败走华容道的曹孟德。
最后一节是地理课,路明非在前面趴着睡觉,楚子航在底下看《七侠五义》,恺撒还在死磕华容道。
上到一半,老师去田里打农药了,所以剩下的时间自修,于是同学们也纷纷早退。
学校周围一大片都是出租屋,三四个学生一起合租。之前楚子航和路明非一起租,现在又多了个恺撒。
“我要去后山捡柴,你先回去吧,带钥匙了吧?”楚子航背上斜挎的书包问道。
恺撒:“捡柴干嘛?”
楚子航走了出去:“烧水。”
学校的后山其实只是个小山丘,两百多米,另一头是对面村子的坟地。
恺撒跟着楚子航上了山,感叹道:“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后悔了?”楚子航只挑些砍树留下的枝桠,地上铺根绳子,摞上去再捆起来就行。
“当然不是,能和我爸离婚来到这里,我妈妈很开心,也是我的新生。”恺撒也学着楚子航摞柴火。
“离婚也挺好的,我爸当时还跟我妈说杜月笙是他干爹,其实他连沪城都没去过。”楚子航说道。
夕阳悬在山头,夏日的余温炙热,山脚的放学路途笑声回荡,古老的东方不再神秘。
恺撒背着一大捆柴进厨房的时候,路明非正在翻箱倒柜地,找锅。旁边的桌脚上还拴了一只鸡。
“哪来的鸡?”后脚进来的楚子航问路明非。
“嘘!”路明非竖了根食指比在嘴巴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从隔壁顺来的。”
楚子航:“......”
“算了拿水壶凑合一下。”路明非说道。
“他刚才说,这个鸡是他,偷来的?”恺撒慢半拍地问道。
楚子航:“隔壁是副校长,我们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每次我们吃的饭比起我们交上去的米,都要少的多得多得多。”
路明非这会儿已经在外面的天井开始杀鸡了,拿着把美术课用的小刀,喊道:“师兄,给我烧点热水!”
恺撒挨着楚子航分了灶前仅有的矮凳坐。楚子航先用火柴点燃了一把枯叶,等火苗稍微大一些,便示意坐在外侧靠着柴火堆的恺撒给他递柴火。一个递柴一个生火,郑重得仿佛并肩作战多年的故友。
天色昏暗,火光隐约。
如果还有一见钟情,那么此刻便是;如果还相信爱情,此刻即是永恒。
这大概是史上第一只用水壶煮熟的鸡,烫鸡拔毛的工作还是在路明非的洗脸盆里完成的,最后一程走得都不体面。趁着煮鸡的时候,路明非去路口的小店买了三瓶光明啤酒回来。
等到月上柳梢头的时候,鸡rou才熟了,只放了些盐巴,这种煮法也算是暴殄天物了。楚子航把煮着鸡rou的水壶提了出来,放在木井盖上,又倒了碗酱油出来。
水壶的盖子一开,唾ye就在舌尖揭竿而起。恺撒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原始的吃法,揪一搓鸡rou下来,沾点酱油就开吃,再来一口光明啤酒。
路明非抢了个鸡腿啃,鸡心鸡肝也通通不放过。楚子航不吃内脏,只吃些鸡胸脯rou。恺撒则比较好奇地东挑一口西挑一口。
楚子航盯着恺撒捡了一筷子鸡胸口的rou,恺撒刚想放进嘴里突然反应过来:这可能是楚子航盯了好久的rou,顺势把夹着rou的筷子朝楚子航一递。
也不知被哪个鬼迷了心窍,楚子航张嘴“啊”了一声,恺撒一愣把rou喂进了楚子航嘴里。
楚子航囫囵嚼了两下,赶紧往嘴里灌了两口酒,烧红了半张脸。
星期一出Cao的时候,副校长就拿着个大喇叭说自己的鸡遭人偷了。
底下一整嘈杂。
“谁啊,这么没有眼力见,偷得好!”
“要不是这儿没桌子,我都想拍桌子叫好。”
盛夏正午,天气闷热地让人喘不过气来,教室里一半的同学都不在。路明非和斜后方隔了过道的女生讲八卦,楚子航竖着耳朵听,恺撒趴在课桌上睡觉。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云层终于藏不住了,几阵惊雷下来,暴雨倾盆而下。靠着窗边的同学抱着书就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