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的空调不太好,车厢里又闷又热,但因为外面的虫子太多,一开始姚狄忍不住打开了窗户,马上就钻进来了一只大蜘蛛,吓得她大叫地站起跑到最后一排。
沈囝有些嫌弃地背包上把沾有奇怪液体的一面靠在椅子上,从背包里扯出几张纸,包住蜘蛛的大腿,连纸巾一起挥出去。
天边的红色越来越暗,就像是干涸的血迹,正在开车的司机猛地扯起嗓门说道:“我还没见过这隧道呢,稀奇!”
见到了森林深处,慎承业这个时候也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拿着地图指导着司机告诉对方要往哪个方向开。不知开了多久,安滦觉得自己脑袋没那么昏沉了,才睁开眼睛望向窗外,打量着周遭的景色。
虫子的触角或者是眼睛都整齐划一地盯着车子的方向,哪怕是正在捕食的虫子和被捕食的虫子,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脑袋朝着他们,古怪又诡异。
他冷静了一会,想发气但也知道场合不对,忍着烦躁把耳机塞到耳朵里,蜷着背一下子就又发出了睡觉时呼呼的声响。
他们是清晨出发,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夕阳像破了壳的溏心鸡蛋,流满了天边。
“等等,我瞧瞧。”慎承业拿起地图,仔细打量了一下,拿着笔在地图上标些司机看不懂的杂七杂八的符号,又用手机确认了几遍,才胸有成竹地说:“没错,往前开,开过这个隧道就应该差不多了。”
坐在前面开车的司机大叔透过镜子对车厢里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笑嘻嘻地说:“都说了到了这里面不要开窗户吧,虫子多了,钻个大蜘蛛还好,吓吓你们,给你们提个醒。要是这会儿钻了个有毒的小虫子,一下子回不去镇里找医院,说不定就要见阎王爷咯。“
但迎着其他人的目光,男人自尊心出来的时候哪怕自己的心里再怎么害怕,外表也要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
安滦虽然是闭目养神,但大概知道车厢里发生了什么,眼睫颤了颤,把相机往自己方向移了点,这样子不会抵住人家的腿,好让她坐起来更舒服。
不知道是到了森林深处还是为什么,艳阳给人的燥热感少了很多,像是突然从夏季到了秋季,车坐着也没那么难受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安滦的眉头蹙起,他发现这里的虫子都静在原地——
她脸色发白,双腿还在打颤。她不太想坐回自己原来的座位上,犹豫着往安滦身边的位置坐下来,好歹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有精神寄托,不至于太过神经兮兮。
捻起蜘蛛的时候他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一扔出去他就用力“砰”地一响关上了窗户。
可号称在这块地方很熟悉的司机也没摆出多意外的表情,老实得开着自己的车什么都没说,安滦以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得把疑惑压在心底,揣揣不安。
有了这事情的发生,这下谁也顾不得车厢透不透气了,就是充满了奇怪的汗臭味也没有一个人开窗。只是随着路越来越陡峭,很多人的脸色都难受得发白,尤其是江弘光,赶忙往嘴里塞了几片晕车药。
沈囝离姚狄最近,又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看到有自己手掌这么大的蜘蛛也是吓得呼吸一滞。
司机不知道后面有人睡觉,想来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么,他用手肘顶了顶正在看手机的慎承业,大声问:“小兄弟,你看看是往前面开吗?“
正在睡觉的沈囝猛地一颤,好好的梦被这大嗓门给吓醒,气得嘴里咒骂几声脏话,手掌狠狠摩擦自己的后脑勺,他是寸头,这样看起来就像是晚上那气急败坏的小流氓。
虽然车一晃一晃的特别烦人,可安滦的手却特别稳,只有小幅度的晃动,所以没感觉车的摇晃对他的摄影来说有多么碍事。
这句玩笑话要其他人都跟着发出咯咯的笑声,可是司机的这句话却一点都没有要姚狄放松,这个眼睛上挑,甚至是看起来有些刻薄的女人意外地露出了柔弱的姿态。
他硬着头皮把背包往蜘蛛那边一按,按住也不敢轻易把背包拿起来,他隔着书包使劲拍了几下才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拿起背包。
看着外面越来越繁密的植株,安滦总感觉胸口闷得呼吸不行,不是环境带给他的不适,而是心理上的,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神经绷得很紧,无论怎样调整呼吸都放松不下来。
这个时候蜘蛛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被压得瘪瘪的,从它的腹腔中间破开流出奇怪的黏液,黏糊糊地粘在了沈囝的背包上。
本是美好的下午在安滦看来却透出一种诡异的旖旎,啃着背包里自己带的压缩饼干,安滦眼底闪过几抹晦色,随即恢复了正常样子,毕竟对于他这样的自由摄影师是不可能会因为一点未知就胆怯退缩的。
司机嘿嘿笑了几声,猛踩油门,叼了根劣质香烟在嘴里,“我还第一次发现我还有不知道的地方吔,说不定还可以跟你们一起找到宝贝发个大财!”
外面静悄悄的,有些安静的过分了,安滦抬起相机,对着窗外,从摄像机的视角里观察着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