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城内学馆,课还没开始,一众曹氏子弟和亲眷家的少男少女都在一起激烈的讨论战局,各抒己见,时不时有惊人之语,引人叫好。
坐在倒数第二排的边角,这个黑瘦的女孩子实在是不惹眼。她手拄着脸,带着一点儿疲倦,与周围的激情澎湃实在是格格不入。
“有什么好讨论的?”女孩儿不禁心道。一年前,她看到了大水倒灌,下邳变成了一片汪洋;她看到赫赫威名的豪杰吕布,在曹Cao的面前幼稚的仿佛一个四岁孩童。她就知道了,当世可与曹Cao匹敌者,未生……
少女名叫张愰,大将张辽的次女。一年前吕布战败,张辽投降入曹Cao帐下,曹Cao妹妹夏侯雲成为了她的继母,她也因此得以入曹氏家学。
荀彧先生百忙之中来学馆讲学,挺拔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便让一众学生立即禁声危坐。
张愰立即坐直,荀先生的课自然一字不可错过,张愰想着,自己一定要快点成熟起来,快点成为一个出色的人。
那样,在天下大定之前,站在父亲和兄长身边,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功业。她讨厌透了这密不透风的四角城墙,讨厌透了继母给她的红罗裙幔,讨厌透了这里所有人的虚假礼仪……
行礼之后,荀彧开口,“昨日,贾先生将你们的评战策文评定等级,现在发下去吧!”
自清晨开始,张愰方才完整的睁开眼睛,原来她的眼睛那么好看,漆黑的就像塞北草原的夜空一样澄澈。
张辽出征之前,她抱着张辽的马腿,哭着喊着要随军出征,甚至还挨了两马鞭子。张辽无奈,告诉她,若是她能在曹氏家学中得个头筹,她就能像她哥哥一样,随军出征。
只是这张文卷到了手里,张愰忽然愣了,她不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是个差?”
见第一排里,曹Cao四子曹子建,病病怏怏的曹冲,竟然都得了头筹,不由得皱紧眉头。
若是比文章辞赋,曹子建自然是第一,可是昨日写的是军策啊?听着曹子建在哪里朗诵自己的军策,张愰恨的牙都痒痒,“若是和他一样打仗?不输的裤子都丢了都算他命好!”
张愰拿起刻刀,一下戳在面前的竹简上,那个“差”被她狠狠的戳了一个大洞。
“贾诩这老货,莫不是糊涂了?”一直气鼓鼓的张愰一个时辰什么都没听,直到下课,将面前的书简向前一推,起身就要走。
“哎呀,我还真得备一份厚礼,谢过贾先生……”一外族少年,面目清秀,开心的捧着手中的“差”,似乎是故意说给张愰听的。
“怪人!鲜卑族的怪人!”张愰转身离开,任继母如何劝,她今后是决然不会再来了!
“唰,唰”两剑,院中的柳枝应声落下,半个月来,她就每天对着这颗柳树,练她不能更熟悉的剑法。优雅的柳树被她砍的七零八落的,却不能发出抗议。
“愰儿啊!”继母夏侯氏的温柔声音再次出现,“大军凯旋归来,不久就在宫中欢宴,你子桓哥哥还带回来特别漂亮的新妇,你随母亲去看看?你阿爹和哥哥,都想你了。”
张愰行礼, “母亲,我不舒服,便不去了。阿爹和哥哥,晚上回来就见到了。”
张愰转身便进屋中,屋内继母装饰的幔帐软毯,让她有种窒息感。她摸着兄长的长弓,依旧难过。
在她的梦里,是呼啸的北风,是闪着寒光的刀兵,是军士的咆哮。而不是像继母这般温言软语……
“愰儿,睡了吗?”门口的男声清朗,张愰忽然满脸笑意的坐起身,跟着又躺回去,“哥哥,我睡了!”带着一点点撒娇和生气。
张惟微微一笑,“我才不信,三个数,哥哥进来了!”
映着烛光,张惟一身黑甲显带着一股坚毅的美感,和他温柔的笑意和眉目间的少年气派有种和谐的感觉。
张愰最喜欢哥哥了,一瞬间开心和委屈都写在脸上,漆黑的眼中写满了饱满的情感。
张惟拉着张愰的手,“今天是愰儿的十一岁生辰,怎么能天还没黑就睡了?走走,哥哥带你去玩?”
说着他扯着张愰的胳膊就把她提了出去,就像扯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鸡。
张愰喜欢哥哥无比硬又布满了硬茧的大手……
张惟的声音极亮,定然是军旅训练出来的,“你看看才什么时辰,不出去玩,竟然要睡觉?”
她不由得看向天边,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初一的月牙只有那么一点点,缓缓的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