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抵挡邪风入侵,教主大帐建有内外两层,内帐与外帐之间,隔了一段宽敞的距离,可以放置火炉。在夜里,外帐寒风与热流翻腾周旋,内帐则是温暖无风的。
封泉的习惯是,一旦睡着,就会无意识地摊开胳膊和大腿,霸占整张大床。
现在他躺在厚裘下面,已经把四肢舒坦地展开了。封泉闭着眼睛,呼吸悠长,眼球在眼睑下面转动。
“不……唔,不游……呵……”
封泉划动四肢,包着的手指磕到了软枕,“呃”一声睁开眼,目光从迷蒙变得清明,四下转了个圈。
封泉暗自检查体内,感觉内力正在全身游走,没比卧床养伤前有丝毫减少。
封泉放松了,体温好像还没有降到正常的水平,反正已经不头晕。他咽了口唾沫,嗓子也没有干得像火烧。
封泉注意到宁雪落不在帐篷里,竖起耳朵,没听到外帐有响动。
他的双臂还是仰放在头的两侧,十根手指肿得更加夸张,白色纱布下面隐隐发紫。
封泉把右臂举到眼前,深色的手腕靠近嘴唇。
他吸入一口气,默念两遍“膻中”,徐徐吐出,然后盯着手腕皱起眉头。
封泉猛地坐起身,把暗青色被子踹到一旁。
他的上半身是白色里衣,衣带规矩地系着。下半身是白色亵裤,裤头也系了个蝴蝶结,塞在衣服的内侧。
封泉下床走到衣架前,用手腕夹住平铺在中间横杆上的墨绿绣锦外袍,一扬胳膊,甩到后背上。
他套好衣袖,走到外帐的门帘旁边,这才叫人:“来人。”
护卫的巡逻路线与大帐间隔着几十丈,但他们没有错过指令,听到教主的声音立刻上前,在帐外行礼:“教主有何吩咐?”
“宁雪落在哪?”
“回教主,宁雪落昨日中暑,回到隔壁帐篷休息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帘子,照得人暖洋洋,封泉决定出去走走:“给本座撩开帐篷,再去撩开隔壁的帐帘。”
隔壁帐篷只有一层,走到门口就直直望见了单人木床。床上铺着一层nai白色的褥子,是绵羊毛。
帐篷里空无一人,护卫们大惊,纷纷躬身请罪:“属下立刻把宁雪落从噬牙帮请回来!”
封泉哼了一声,抬起下巴:“别一惊一乍的,他在那里。”
护卫们转身,看见宁雪落站在大营后方的两顶帐篷之间,背着手,弯着腰,老僧入定一样站着。
封泉走近,看见宁雪落的身前有两棵小树。
“营地有厕所,不要随地大小便。”封泉因为某个梦,心里又对宁雪落舞起敌意。
“厕所?”宁雪落一脸茫然,“我在看猫柳。”
两棵小树的高度不值得弯腰,封泉看向宁雪落的视线尽头。
树干笔直秀挺,拇指粗,上下均匀,是灰绿色。
树的顶端分岔成一大把枝条,变成光泽的红褐色,纤细如猫的尾骨,垂向地面,缀着成串的白色毛球。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以编绳索?
“独特极了。”宁雪落按住封泉的后背,把他压到猫柳附近。
花骨朵有婴儿指尖那么大,毛茸茸的,白里透出嫩绿,像撅起来的蜜蜂屁股。
透出绒毛,又爆开整团鹅黄的花蕊,花粉细腻,有糖味。
底端的新叶生机勃勃,嫩芽挤在一起,叠了两节。
“你看,居然有树像动物一样可爱。”
“是可爱。”封泉眨眨眼,“可惜刚好长在营地里,肯定被随地大小便的教众浇灌过了。”
宁雪落转头打量封泉,松开胳膊:“猫柳是需要施肥的,这地方平时又少见到人。教主退烧了吗?”
封泉想知道宁雪落是装傻充愣还是真没听懂,转头对护卫指示道:“把这两棵树挖走。”
“你要把树挖到哪里去?”宁雪落阻拦,“不要动!花苞容易被碰掉,刚才我已经戳掉一颗了。”
“这么好看的树,刚好可以装饰本座的后花园。”
宁雪落的脸垮下去:“猫柳运到吕山山脚就已经秃了,而且气候不同……”
“笑话,焚檀教最擅长培育草药,不论是什么金贵植物,都有办法让它存活。”
宁雪落立刻连问:“土壤shi润吗?可以不催肥吗?夏天的吕山上,会炎热到发汗吗?”
封泉叫来花农,花农一一解答,宁雪落点头道:“既然猫柳更适合吕山的气候,移栽也好。”
“很多树木都更适合吕山的气候。”封泉意有所指。
“如果花农能顺应猫柳的天性,又不用跟着教主担惊受怕,移栽过去自然好。”宁雪落喜滋滋说,“我不会养花,喜欢却不敢挖树,以后若有机会,就去吕山瞧瞧。”
“这树会被养成仙葩。”封泉说,“宁少侠看望它的机会也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