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魏无羡从云深不知处后山的千年老槐树下刨出一面古镜。
古镜金漆剥落,云纹斑驳,观之不像近世之物,想来是蒙尘久矣。后山雾浓露重,镜面早已腐坏,爬满了青色的铜锈,但若是使劲擦擦倒也勉强可以照人。
魏无羡拿着镜子把玩了一阵,突然发现古镜背面刻了两行蝇头小字。他翻来覆去读了三四遍仍然不懂。于是魏无羡回头喊道:“思追,帮我看看上面刻得什么字。”
“来了!”
蓝思追单手提着木桶,凑到近前,“咦,魏前辈你哪儿来的镜子?”
魏无羡伸手一指树下深洞,“从槐树底下挖出来的。”
蓝思追一怔,问道:“......前辈为何刨洞?”
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承认自己贪玩掏蚂蚁窝,魏无羡眨眨眼,面色不改地瞎掰道:“槐树聚Yin,我怕这里有邪崇作乱。”
蓝思追满脸不信,“可这里是云深不知处呀。”
到底这邪崇是有多想不开,才敢在姑苏蓝氏的地盘作乱。
见谎言被揭,魏无羡浑然不乱,继续胡诌道:“人命关天的事情,马虎不得。等到老槐树生出食人怪就晚喽!”
蓝思追将信将疑,问道:“魏前辈...思追从未听含光君说起槐树食人的事情。”
魏无羡道:“也许是含光君学艺不Jing。”
蓝思追难以置信道:“前、前辈,含光君怎么会......不可能.....”学艺不Jing!
魏无羡刚想说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们家含光君被罚抄还写错过一个字呢。然而话未出口,就听到有熟悉的足音由远及近,缓缓而来。于是魏无羡立即改口道,“含光君从小就是仙门楷模,饱读诗书,才华绝世,英明神武。”
“第一次见他时惊为天人,不禁感叹世间怎有如此俊的世家公子!”
继而,魏无羡十分笃定道:“我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蓝思追:“......”
蓝忘机在旁边站定,魏无羡顶着堪比城墙厚度的脸庞,讨好道:“蓝湛,你回来啦。”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大哥怎么样?”
蓝忘机道:“还好。”
泽芜君几日前从清河聂氏返回的途中出了点状况,至今还在休养。
看蓝忘机神色无恙,魏无羡猜想蓝曦臣可能并无大碍,也就放心了,“大哥在闭关,你有事就去忙,让思追、景仪他们几个陪我咯。”
蓝忘机自然地牵起魏无羡的手,道:“不忙,我陪你。”
静室内,魏无羡耐着性子一笔一画将古镜背面的字描摹下来,兴致勃勃地递给蓝忘机看,“蓝湛你看,这到底写的什么字?竟比我画的符还难认。”
蓝忘机接过,细细研读一番,道:“不难,前朝古字。”
魏无羡自然而然趴到蓝忘机身上,道:“你怎么认得?”
蓝忘机道:“我们一起在藏书阁里看过。”
魏无羡第一时间检讨了下自己,道:“我倒是不记得了。”
蓝忘机润了润笔尖,提笔在纸上写道:“通天鉴鉴生鉴死,入轮回从头再来。”
“这......”
魏无羡从桌上揭起薄纸,问道,“这破镜子是通天鉴?”
蓝忘机点了点头。
魏无羡道:“我倒是有耳闻,通天鉴能助人重入轮回弥补缺憾,想不到它竟然埋在你家后山。”
蓝忘机道:“并非蓝氏子弟所埋。”
魏无羡从蓝湛身上爬起来,“镜子并无戾气和杀气,蓝湛,你准备怎么处理它?”
蓝忘机道:“埋起来。”
魏无羡摆弄了一阵镜子,道:“也好,听说通天鉴邪门的很,还是埋起来吧。”
天道命运自有定数,虽说魏无羡一生抱憾,但还不至于意难平到要靠法器补足的份上。况且通天鉴诡谲异常,使用稍有不善就可能酿成大祸。
魏无羡将古镜小心翼翼地收进锦盒,以符咒镇压封存,之后交由蓝思追代为埋回原处。
不过,等到百余年时间匆匆散去,生命即将跨入尽头的时候,魏无羡又拖着病弱的残躯,将古镜完完整整地刨了出来。
他对着古镜道:“要是,能和十五岁的蓝湛重新来过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