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在邵安市五环外,又是市里最贵的酒店之一,一般出租车很少会出现在这附近。
叶寄哲在酒店后门,一边等车一边接电话。
叶寄远的宿醉过后的声音仍旧漂亮,还带着没睡醒的鼻音,清澈和迷离完美契合。尽管他们做了二十几年的朝夕相对的亲兄弟,叶寄哲还是不免在心里感叹,他时不时就要这样感叹:叶寄哲真的是世界上最迷人的Omega。
不,他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下,更正道:叶寄哲是世界上最迷人的人,不论他的第一性别和第二性别。
没有人能配的上他,即使优秀如章远峤也不行。
叶寄远好像在笑,声音清亮活泼,“哥,订婚典礼现在怎么样啦?”
叶寄哲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嘲讽的意味,隔岸观火这种事,明明自己是最常做的,但现在叶寄远做起来却也这样轻松自然,没有一点当事人的自觉。自己的亲弟弟的订婚搞砸了,他不但没有感同身受的紧张,反而觉得有些暗戳戳的庆幸,开心,得意……
叶寄远这一笑,他刚刚那本就微弱的几近于无的自责感瞬时消散,跟着轻松起来,他答道:“一团乱,他们让我装成你去和你未婚夫订婚,我拒绝了。”
“哈哈哈……”叶寄远好像很开心,叶寄哲不懂他为什么开心,但是想来,叶寄远一直都很开心,不论什么时候,和总是低沉Yin郁的他,像是两个极端。
叶寄远笑着说:“干得漂亮!”
叶寄哲在心里默默说:哪里漂亮?
叶寄远还在夸他,“哥,你真是越来越有魄力了。”
叶寄哲在心里默默想:我什么时候有过魄力呢?
"叶寄远,过来把你弄脏的地毯给我洗了去!"电话里传来了专属于徐宴的大喊大叫。
叶寄哲问:"你在徐宴那吗?"
"对啊,"叶寄远还挺得意:"哥,你也过来,咱们吃火锅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徐宴隔着一段距离对着叶寄远的手机向叶寄哲喊话,"叶寄哲,你给我过来看看你弟弟这个**都造了什么孽!"
叶寄远笑了,眼角皱起细细的纹络,像是林中古潭漾出的涟漪,他略一偏头,便看到章远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旁边,正直直地盯着他。涟漪瞬时被冻住,他对电话里的人说,压低了声音,"我就不过去了,我得回家。"
"我送你回去,"
章远峤对他笑了一下,有点勉强的那种笑,很明显的牵强,"这里不好打车。"
"不用了,"叶寄哲被那距离过近的笑刺痛,后退一步,"我在手机上可以叫车。"
"时间会很长,"章远峤向前一步。
"没关系,我等一下就好。"他落荒而逃似的连退好几步,却装作是在向四周张望车有没有来的样子,想不那么明显地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章远峤一步跨到他身边,让他不动声色的努力后退瞬间变成零。
恼怒毫无预兆地叫嚣着升腾起来,还未来得及成型就转变成了沮丧。叶寄哲感到愤怒却又无力,好像他所有的努力和费尽心血都比不上章远峤轻而易举的一步。他总是那样,不管做什么,不管是高中时候的年级第一,学生代表,还是大学的学生会最佳成员,十佳青年,所有的荣誉所有的成功,于他,永远轻而易举,永远游刃有余。第一和第二是有区别的,叶寄哲是在高中第二性别检测结果出来之后才意识到,他的第二不是永远的第二,是多少个日日夜夜奋笔疾书的结果,而章远峤的第一,是永远的第一,是不论你什么时候看向他,他都在搞些无关紧要的与学习无关的东西,仍然能稳坐第一的位置。
他不甘心,愤怒,却只是一瞬。这么多年,他早已明白了世界的规则,也学会了遵从世界的规则。再不甘心,这世界也不是他的。
世界是章远峤的,和那些像章远峤一样优秀的Alpha。
所以所有的愤怒,都只能变成无力。叶寄哲偶尔会回忆起高中时候的自己,永远是激愤的努力的不甘的模样。只是偶尔,他总是不愿去回忆的——因为觉得自己太过可笑。以一人之力对抗世界的既定法则,对抗自然选择,以为自己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其实在别人眼里,不过跳梁小丑。
但也有那么几次,夜半时分,从梦中醒来,枕头shi了一片。
年少的梦,到底是太可笑还是太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