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掣很镇定:“未必得是今晚,慢慢来。”
不说话太闷,冯西园闲不住,终于又凑上来没话找话。
“就你说要把嫂子让给小叶,求他救命的那回嘛!昨儿光顾着说孟然,转回头我琢磨着,好家伙的流了那么多血,还有内伤,这都能救活,小叶本事够大呀!我想听听。”
“小爷陪你下了大半夜,还要怎么耐得住?腿都麻了,来,”他将腿一抬,搁在案上,“给爷揉揉!”
冉掣冷笑:“哼,我若有心,凭你奈何?”
“哪回?”
冉掣不吃他的激将,盘腿吐纳,慢悠悠道:“你若豁得出去那张嫩脸,尽管折腾。”
此番又遭揶揄,冯西园终究还是输,心里老大不乐意,嘴都嘟起来了,孩子似的。
冯西园吹眉瞪眼:“敢!”
冉掣抬眼睨他:“你的人,你心里没数?”
冉掣狠狠瞪他一眼,一巴掌把腿拍下去:“放肆!”
子太累了,早些歇息吧!丢丢告退。”
这一回,邱衙内没再强行挽留。便闻脚步声轻盈,渐渐消失在开启又合上的门扉外。
冯西园陪着冉掣下象棋玩儿,输多胜少。这一局,自己的兵、马、车也都被吃得差不多了,眼看着又要被将,他索性一丢棋子推了棋盘,弃局认输。
要说素日里论嘴皮子,可着金陵城恐怕找不出一个能接住冯西园三句刻薄的。凌觉性子犟不会低头,但也就是做出来的,回敬的话能够他事后琢磨半宿。偏世上事物相生相克,人有别,生瑜亮,造了个脑筋子跟嘴皮子同样转得快的冉掣,硬是压冯西园一头,真叫他好不郁闷。
冉掣双睑颤了颤,还合着眼。
“有数啊!可再聪明的丫头未必就能成得了好细作,我担心她有事。”
不知是鬼心思又想起一折,抑或纯粹闲聊,冯西园坐在案上晃着腿,忽问道:“那回孟然怎么活过来的?”
冯西园咋呼起来:“哟哟哟,德性!冉总管好威风咧,高人三级,眼睛都不长脸上了,在头顶!”
信任是件很微妙的事,平日里再亲近,生死关头却能生疑,仿佛除了自己,世上无信可言。
冉掣作势扬手:“揍你!”
“孟然怎么当上当主的,还是以后叫他自己说吧!至于那回受伤,倒让我们确定了三件事。第一,苍榆的医术太好了,因为太好,所以要隐,留在风铃镇上不出世,他才不会死;第二,孟然并非遭逢祸难后性情大变,他和凌觉是两个人,都是真实的;第三,”说到此处冉掣顿了下,目光黯然地落在杯中的茶水里,“第三件,为了孟然,芣苢随时敢去死。”
“丢丢今晚能套出来么?”
“哎哟喂,可欺负死人了!”冯西园一副要背过气去的柔弱样,“小爷文比不过,武又打不过,活活要被你们凌家欺压一辈子。我看这坊子快别开了,遣散了人,总管爷您尽管拣去,随便收。我呢,就还回嘉峪关,找个火头营烧炭去!从此告别风月,只看黄沙。”
叶苍榆太醉心于医术,对自己的能力一贯自负。所以他知道凌觉能活,也更担心失去抵抗能力的时间里会有无数人要杀死这为少当主,好让这条性命随着自己的医术一
冯西园坦白:“若说全没点儿八卦闲心定管是骗你的。不过因缘至此,今番我又冒这么大个险,朋友一场,好些事儿我并不想日后从别人嘴里七拐八弯地听回来。十年了,我还记得抱着婴儿走江湖的孟然是个什么样子。我从没见过有人可以那么冷又那么暖,人人叫他凌当主,可这个当主位子他怎么坐上去的?那之前两年里的事,整个江湖都被封口了。从前我一直好奇孟然肯与我相交究竟是因为什么,直到我建了沐昀阁,见到了凌觉。我想大约是我们心里都有一个女人,我的是我娘,孟然,就是芣苢了。他帮我是相惜,这次我放下自己的‘颜色’去帮他,便希望以后自证起来,至少我可以理直气壮说是因为相知。”
冯西园皱了皱鼻子:“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说,丢丢,行吗?”
冉掣挑了他一眼,瓮声瓮气:“你是闷了闲打发,还是真想听?”
冯西园一下蹿到屋子另一头,抱拳嬉笑:“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不贫了,闭嘴!”
冉掣沉吟片刻,放下腿来,捋了捋衣袖,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冉掣兀自打坐,不去理睬。
冯西园蛮不在乎,起身抻抻腰蹬蹬腿,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没点儿耐性!”冉掣边埋怨边收拾,话音里无奈更多些。
那哪儿豁得出去?冯西园向来爱美,更胜女儿家。没有好酒好饭好风景尚能忍,叫他穿布衣懒梳洗成天脏兮兮由得风吹日晒糙了肌肤,譬如去骨剜肉,简直痛不欲生。
冉掣当然没想真揍他,只赏了他一个目白,还低头往棋盒里码棋子。
“不然!”冉掣显得沉着,“这些年挑拣调教,看人我心里有数。丢丢很出色。但凡她会武功,说不好我得从你这里挖走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