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聊什么？”邱宇看向她问。
沈婷撅了下嘴，松开手问：“这么热你干嘛穿外套啊？是不是昨天被人打了？”
旁边的赵杰闻言立刻摁了下她的头，低声道：“作死啊你，什么被人打。”
那他想要的是什么？
“就这？”牛威凑到栅栏边朝里望了望，嫌弃地啧了一声。
“宇哥，怎么啦？”沈婷先发现了邱宇的动静，小跑到了他的面前。
邱宇一惊，嘴里的烟蒂掉了下来，险些在校服上烫出个洞，他立刻伸手去捡，却把它抖到了地上。
肠粉里的猪肉碎就这样被她甩到了桌上，邱宇立刻皱起了眉头：“你什么事啊？”
邱宇没兴致参与他们的对话，单肩挎着包靠在对面的墙上，叼着烟看着这栋不三不四的平房。
邱宇背对他们，一个人靠着打开的窗户吸烟，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清晨的，更燥一些。索然无味，他想。
于是某一个瞬间他突然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离开。
邱宇到早餐铺的时候赵杰他们正围坐在折叠桌边吃肠粉，桌子脚下是各自收拾的背包和一大塑料袋零食。刚见着他们的时候邱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他们今天都换了身人模狗样的衣服。牛威还特地抹了发胶，把额前那捋红毛顺到了一边，看着跟秃了似的。
“是、是这吧。”赵杰说着，翻开手机就给伍老板打了个电话。电话里说让他们在这等会儿，很快会有人来接他们。于是几人兴致勃勃地等在路边，一边闲聊一边打发时间。
沈婷被他这一看忍不住笑了，搓着自己浅绿色的发尾说：“我们在聊你们那个班主任呢。牛威说他特别傻，只会听普通话，别人骂他都不知道，还笑嘻嘻地跟人打招呼
“宇哥！来啦。”沈婷见邱宇有些发愣，于是笑着叫了他一声，放下筷子把他拉向自己身边的板凳。桌子上是点好的一份猪肉鸡蛋肠，邱宇闷闷应了声，往下加了点酱油辣椒，扯开木筷就低头吃了起来。沈婷在一旁看着他，半晌突然啊了一声，抓住他的手臂就去扯他的袖口。
巷子周围一片荒芜，眼前的几人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浑身热汗提着大包小包，芦苇似的在这水泥地上打着转，看起来愚蠢又可笑。
赵杰本来还以为会是什么高档写字楼，结果一看却是一栋低矮的小平房，顿时大失所望，还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
车上有空调，像干渴的鱼终于遇了水，赵杰他们一上车又恢复了精神，叽叽喳喳开始聊了起来。他们三个谁都没有正经出过城，一时间全趴在窗边，看着街上慢慢变得繁华的光景。
他想离开吗？他问自己。
“方诚谷啊！”
是在这时候邱宇才突然意识到，他这次出去了或许再也不会回来。
好不容易吃完早餐，四人拎上大包小包的行李就朝外街走去，说要坐车到合浦区的什么地方找伍老板介绍的负责人汇合。到了车站后邱宇发现这儿竟然是昨天晚上他遇见方诚谷的地方，只是在白天一看显得更加萧条了——这车站周围连棵绿色植被也没有，道路两旁都是未经整修的红壤。站牌的杆子弯着腰的，不知道是被什么给撞折了，而那车站的棚子上原来还破着洞。他们四人往那一站，就像站在沙漠里唯一的绿洲旁，在日头下盯着公路上的热浪，不一会儿便浑身是汗。
想。想过。现在依旧想，但似乎不该是这样的——邱宇这会儿隐约意识到，他想要的不是这样一场漫无目的的逃离。
邱宇没想到居然又是这辆车。他看着车前的转向灯朝他一闪一闪，莫名有些不自在，像是做贼心虚，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贼。犹豫半晌，他还是被身后的人催促着上了车。
一路上他沉默地独自坐在窗边，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劲儿也提不起来。下车后四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着笔记本上的草图左拐右拐，终于是在一条巷子里找着了伍老板说的那栋楼。
如果他走了，邱宇突然想到，那以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四人沉默地在这热浪里胶着，许久之后终于等来了一辆385。赵杰如蒙大赦，喊着“来了来了”就招呼大家上车。
她从初中起就跟在邱宇身边，对他的事情知道得总是比旁人要多些。
邱宇听见这话，不知为什么一下没了食欲，嘴里嚼得更慢了。他一边嚼着一边抬头去看这周围的街道，看着那些零零散散开门的店铺。穿着背心拖鞋的男人打着哈欠从里头拉开卷帘门，像是又一次掀开了这一成不变的日子。
邱宇早就习惯了，不以为然地嘀咕了句“邱鹏啊”，就低下头继续把剩下两口肠粉嗦完。反倒是赵杰先激动了起来，拍着桌子把邱鹏大骂一通，却也没敢说一句我们去找他算账，只在末了拍拍邱宇的肩安慰道：“算了宇哥，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反正我们都要走了——你们快点吃啊，吃完走了！”
一成不变吗？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某个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