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那整整齐齐的回应声,才让鸣玗知道他们身后竟然整整跟着数十人。
鸣玗却突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味,那股味道间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吱呀
那三字如有雷霆之势,鸣玗当即愣在了原地,那一声哪里会出错,正是流光。纵然面容老去,但那唤自己时的声音,却是只有流光才有的。
“因为我是兄长。”
他跳起时,一道鱼尾便在月光下划开一弯弧,如月牙弯。
“流光,好听。我便叫流光了。”那鲛人说罢,冲他一笑,便纵身跳入海里。
而那人回头看着鸣玗,眼眸里光色轻动,他开口轻声唤了句:“小龙王。”
“流光。”鸣玗在池边跪下,衣角都已被泉水浸湿,他鼻尖都挂上了汗珠,这温泉的水汽蒸得鸣玗觉得燥热。
“嚯,那为何是你继位啊?”
“我骗了你。”流光的声音未变,可他的面容却已苍老无比,一头乌发也已变得苍白。
孝成礼向前一步打开了门,随即后面的侍从道:“你们且去园外侯着。”
流光却转过身来,他松开鸣玗的手,缓缓起身。
潮般温柔。
“无妨的,你活着就好。”鸣玗双手紧握住了对方的手,他手心里都发了汗,却不愿意松开对方。
这哪里还是那夜月光下惊鸿一瞥的鲛人,只是一个被抽干了生命的老人。
隔着帐子,望去那池边人,他坐在池边,下半身却都在水中。
鸣玗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他望着对方水底的双
“流光,流光。”鸣玗一把推开孝成礼的手,径直向池边跑去,他四肢上所系的铃铛发出的声响,吵得他头痛欲裂,鸣玗也顾不得了。
他快步走向那池边,这才得看清池中的那人。
“有硫磺的味道。”鸣玗在停下的地方说道,他也知道自己已然停在了一道门外。
“那臣弟就不叨扰了,先去给母后请安了。”孝成泽那双眼睛却从没离开过兄长身边立着的那人的赤足,和脚踝上露出的红线铃铛。
流光伸出手来,鸣玗握住了那双已变得苍老无比的手。
“你瘦了很多。”流光看着鸣玗说道,他眼底竟全是泪。
“见一位故人。”孝成礼并未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他知道五弟在问自己身边着披着黑斗篷的人是谁,却不愿多说。
“请皇兄福瑞安康。”有人突然拦住了他们的前行之路,他腰间所垂的翠玉配带发出脆响。
“没事,我没事的。”鸣玗笑着摇摇头,他仔细打量着流光,仿佛在观察他还变了什么地方。
他还记得,流光跃入海中时所击打起的水花声,如鸣佩环。
“你呢?”
“那就是你唯一活着的弟弟?”鸣玗语气里倒是有几分嘲弄,知晓那场宫变,便都知道,孝成礼的所有兄弟都或死在了他所统领的反叛军的刀下,或是死在他登基后的御令下。
“五弟起身吧。”孝成礼说道,鸣玗能不出对方话语中的任何感情,没有兄弟称谓,怎能知道这二人是兄弟。
孝成礼倒是不慌不忙地答道:“是的,成泽与我同母,自然不同,且母后偏爱成泽,在父皇生前也对成泽赞不绝口。”
“我在。”鸣玗回应道。
鸣玗并没有去追,而是站定在海岸边,望着那块海礁,似那鲛人还坐在那里。
“流光相随,状若萤火。”鸣玗忍不住脱口而出。
——叮铃、叮铃
他却不讲话,但鸣玗却见,月光如流沙,从他发端流转到他的鱼尾,如莹莹光火。
也不知走了多久,鸣玗只知道一路上走过了长桥廊、走过了梨园,再停下来的时候,他双脚已经冻得通红。
相比起孝成礼所谓的年长继位,对于鸣玗而言,他比他的兄长术法高深许多,他自是将来的龙王。在龙宫,从不是最年长的大哥来做新龙王。所以他是很不解孝成礼的这套说辞。
“今日春宴,我早些进宫向母后请安,不知皇兄这是?”那人是孝成礼的同父同母的五弟,孝成泽。
那人在水中还穿了一身白软丝衣,那一头如墨的黑发却变成了一头银发。而那张看向鸣玗的脸上竟然爬满了枯老的皱褶。温泉水下,也寻不到那条漂亮的鱼尾,取而代之的是形如枯槁的双腿。
鸣玗取下兜帽,解开披风,披风顺势落在了地上,他才得见这竟然是一方浴池,那海棠型的温泉池被垂落的烟罗帐遮掩住,但隐约看见池内坐了一人。
他绕开那些帷帐,一靠近温泉池,便是扑面的水汽,他眼前结了一层朦胧。
“流光就在里面。”孝成礼伸出手再次拉住了鸣玗,带他进入室内,一进屋,如沐暖春。
孝成泽走后,孝成礼才扯着鸣玗继续向前走。
暖气与硫磺的味道夹杂着,团团围住整个屋子。
“鸣玗。”流光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