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腊八,白柳和贺临早上胡闹一番出门有点晚,到村口一看小摊一家挨一家,除了同气连枝的三村还有远近各个小村落,站在那儿一眼望不到头。
在长安坊市森严哪见过这般嘈杂热闹的景象:有那两个彪型大汉严冬里打着赤膊扛着斗大的木锤“嘿哈”交替捶打蒸好的稻米,旁边有个利落的媳妇不时手疾眼快翻个把捶打好的糕翻个面,米糕贺临吃过不少,看到这般做却是头一回;又有那旺旺的柴火上做着一口大锅,喷香的酸菜上飘着大片肥瘦相见的白rou,还有圆圆红红像豆腐似的却不知是什么;再转头竟是大吃一惊,足有半人高的大鱼邦邦硬立在雪里,过往人若是想买,店主东挽起袖子抄起锯子,一脚踩住鱼身吱嘎噶锯下一段白柳难得见贺临这样活泛,乐得哄他开心,喜欢什么看着新奇不拘味道多少买一点,好在两人都没吃饭,走到一半就吃的肚皮滚圆。
贺临手里提着一篮冻得梆硬的梨和柿子,白柳拿着一串裹着糖的桃子,那桃子生时摘下困在窖里味道一般,裹上糖迎风就冻上,一口咬下脆生生的是糖衣,淌在口中的是汁ye,鲜凉凉的竟比鲜桃还多几分滋味。白柳胃肠一般又贪嘴,喂了贺临自己眼馋忍不住就着贺临咬过的地方啃了几口,贺临怕她刚吃了热汤激着,忙夺过来用油纸包好放进篮子哄道:“仔细戗风,回家再吃。”白柳对贺临关心十分受用,左右看看做贼似的在贺临腮上偷了个香,贺临转过头不再理会她,白柳偷偷用小指勾他掌心,对着她的耳朵不知是风吹还是羞得通红到底没有甩开她,在厚重的袖子里两人手牵手慢慢踱步走。
拎着一大堆东西回家已经过了晌午,两人零零散散吃了不少东西都不饿,走了小半天都觉得脚底发凉,索性铺上床褥歇个晌。等到从温暖的被窝里睁开眼,天都擦黑了,白柳催着贺临穿衣服,贺临边穿边道:“忘了买什么?晚上凉我灌些热水带着。”白柳但笑不语带着他出了村,在村口贺临一愣,漫山遍野红灯笼组成一道长龙,人声鼎沸依稀可以听到鼓点奏乐,繁华得好像梦回长安。“走,吃馄饨去。”白柳牵着他的手踏进万家灯火。
沿路上在支起的大锅中各色馄饨简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巧手的妇人把面皮馅料摆出来现吃现包,随手一捏就是一个,有菱花形、葵花形、元宝形吃法也是蒸煮炸拌各不相同,最多变的是那馅料,韭黄、白菜只是寻常,有那灵巧者用鱼rou做馅软滑鲜香,最出众的是用?过油的rou渣混着酸菜,一口下去咸香酸爽十分可口。白柳叫贺临一样尝上一口,贺临虽然不解但是听话,他饭量本就不大几家吃下来也填了半饱。
走到鹿头村晒谷场,只见偌大的地方摆满条凳桌子,支起五口硕大的锅咕嘟嘟冒着白气,中间是穿着鲜艳的人们伴着鼓点载歌载舞,守在锅旁大娘爽朗地招呼道:“小两口赶得巧,俺这的鱼刚炖好,整一碗吧。”白柳叫贺临去端朝自己找地方坐下,贺临走进一看,锅中三四条大鱼不知几条小鱼,上盖着昆味(茄子)、菘叶、豆腐、粉丝正咕嘟嘟滚开,锅边一圈贴着玉蜀黍做的黄腾腾的贴饼子,背面烤出焦黄的锅巴。贺临给她端上桌正听白柳冲另一个锅边的大伯喊:“叔,给我焖个饼。”贺临给她倒碗热水,白柳笑道:“这菜哪能不喝酒。”贺临这才看见她脚下的酒坛,劝道:“吃冷酒激胃,好歹烫一烫。”白柳笑道:“一会儿你就晓得了。”
那柴火炖的江鱼特别鲜嫩,最妙的是配菜吸饱了汤汁比鱼还好吃三分,刚出锅的贴饼子一点不干硬,粗糙的口感细嚼才能品出玉蜀黍的香甜,加上那脆又焦香的锅巴就是贺临都忍不住吃了一个半。这时已弦月升空,条凳上不知何时坐满了人,不管男女,是否相识都抄着海碗开怀畅饮挨桌敬酒喝,白柳陪着喝了好几碗还给贺临挡下不少,柱子一巴掌拍在贺临后背大着舌头道:“兄弟你这酒量得练啊。”被媳妇扯着耳朵拽了回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高了的汉子开始放声高歌,有那善舞的站在场地中央载歌载舞,唢呐声响彻云霄,人们脸上的红润和喜色连严冬都被驱散。人群中,贺临恍然看见那日抱着冻死的女人嚎啕大哭的妇人,坐在丈夫身边小腹微微隆起,面上的神情与他人无异,贺临若有所思又生出几分莫名的怅然。这时月上中天,三村里正一拍手,“放炮!点花!”有那半大小子点燃炮仗轰鸣一声又一声,更有飞火流星在漫天绽放,晒谷场气氛更热,人们笑闹到深夜仍未散去。
贺临眼瞧着不知什么时候散场扶着醉醺醺的白柳慢慢往家挪蹭,到了村口老杨树下,白柳忽然睁开朦胧醉眼含混道:“阿临,阿临”贺临道:“在呢,这就快到家了。”“家没人哪是、哪是家?”白柳站在原地不肯走,像个耍赖的孩子仰头看着他道:“我没家了。”贺临闻言一愣,平日里白柳里外强势,几乎让人忘了她还是个父母双亡没及笄的小姑娘。正想着出言安慰她,白柳忽然抬手捧着贺临的脸,四目相对白柳目光郑重而坚定,“开春我就娶你,咱俩结婚成家。”
贺临怔楞在原地,白柳带着冰凉的酒气吻上他的唇,在津ye交换中两人身体迅速热起来,等贺临回过神两人已经栽倒在炕上衣衫散乱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