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独自一人漫步在羽京的大街上。这个地方和他十五年前来过时一样,丝毫未曾改变。乌木的古式建筑并不整齐却很和谐地排列在一起。街道上铺着的青石被磨得又光又润。而那些从各家各户的庭院里肆意溢出的绿色里此刻正点缀着夏天独有的红、橙、黄或淡蓝。
锦鲤拖着手里不大的一个行李箱任意在街上逛着。对面的小吃店门口挂了一张与这古老城市不搭边的华丽半身海报。这吸引了锦鲤的目光。他佯装着好奇走到围观的人群边上。
啊,是一家电影娱乐公司在招人。
什么嘛。与其说是招人不如说是挑选演员。
看着周围许多兴奋不已的年轻人,锦鲤觉得他那个自己养活自己的计划大概是实现不了了。这个城市没有一份工作是适合他的呀。或者说没有一份工作是他干得了的。
虽然说有正正经经地把高中读完,可是小学和初中的空白让他几乎不可能继续深造。六彩老师曾经想帮助他继续学业。他说,“无论怎样就是去读体校也好呀!你的网球不是第一名吗?”
啊啊~是第一名哟。可是,这副身体已经不能再继续了。
锦鲤自嘲地笑了笑。漫无目的地跟随着那群年轻人们向新城移动。他们跑得很快,而不打算去追逐的锦鲤很快就跟丢了。现在他站在新城的巨大人工湖泊边上,凭栏而立。
锦鲤对这个地方记忆犹新。十五年前他在这里被母亲护着。周围是一群饶舌的记者。所以至今锦鲤对娱乐业还是心存恐惧的。
他望了望周围。十五年前广场中心那座黑色的巨大建筑旁边又新增了一圈六个的大喷水池。那个新城的地标性建筑据说是某家娱乐公司的总部。
锦鲤很惊讶地看到刚刚和他一起围观海报的那群年轻人们此刻正聚集在那座建筑物的入口,情绪似乎比刚才还高涨。
入口的台阶下一块巨大的淡青色玻璃墙上雕刻着这家公司的名字——青影国际娱乐。
招待那群年轻人的主管似乎比那招牌更多地吸引了锦鲤的目光。他全身包裹在黑色的织物里,头发也是夜一般的漆黑。相对的,他露在暖热空气里的手臂和脸庞却润且白净,与那头旧城的景物更般配。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锦鲤,他很优雅地侧了侧肩朝锦鲤一礼。
不光是那群充满好奇的年轻人,这次连锦鲤都震惊了。当然他们各自震惊的内容是不一样的。
年轻人的想法是——虎印大师居然朝着他行礼?莫非那人大有来头。
锦鲤震惊的是——那就是当年用摄像机对着他不依不饶拍摄的人。
在锦鲤的记忆里那是最痛苦的一章。
病房里他浑身插满了管子,身边接了氧气。母亲就在他身边,日以继夜地哭泣。
他最讨厌的事就是病房门外那些不时晃过的摄像机,以及机器后面半掩着的冷漠的面孔。
除了新闻,他们不需要什么同情心之类的东西。
而他就是那些年里最劲爆的新闻。
医生预计他活不过五岁。而锦鲤十岁的时候依然浑身插满管子,坚挺地活着。
当新闻依然变成旧闻,那个眼下站在高台之上的黑衣男子却还扛着他的摄像机追在锦鲤一家的身后。
锦鲤十四岁的那年,熬不过痛苦的母亲最终决定把他献祭给诸神。为了保有孩子能够平安脱离病魔,父亲选择了三位毒魔女中的赤练女。
传说中,蛇类为赤练女所驱使,游行于草丛间,遍尝百草,能辨药毒。学药的人至今都把赤练女奉为至高主神。
父母的心意自然是好的。
但锦鲤从未想过这过程要比过去那十四年的煎熬还要厉害。
献祭的前一天,他再次成为了新闻。
媒体围追堵截地把他们一家困在了这个广场中央。一片耀眼的闪光中,锦鲤气息微弱地听到母亲痛哭的呼喊。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远处有一个女子放下了怀中的婴儿,纵身跳进了旁边的湖泊里。
拜那位女子所赐,机灵的媒体立刻移师她处,追根究底地探寻起这起自杀事件的来由。
趁着这阵子混乱,锦鲤被母亲抱着踉踉跄跄地跑出了羽京。
赤练女的主祭台就在羽京旧城外西南的一座小山上。
祭司早早地等在那里。锦鲤一家赶到时已经万事俱备了。
锦鲤已经不太清楚整个仪式的过程了。而他身体上无数被蛇咬过的疤痕都在证实当时的痛苦记忆是真实的。
虎印·结没有想到会在眼下再次看到当年被献祭的少年。虽然已经长大成人,但那张脸还有那头被诅咒的紫色的发无一例外地在向他发出讯号:他回来了。
当年拍摄下来的影像被剪辑成短片,置放在抽屉的最深处。虎印大师只有在心情最糟糕的时候才会把那片带子拿出来观看。
“你也来参加面试吗?”虎印走了下去,站在锦鲤的面前问他。
“嗯。我,不是……”锦鲤期期艾艾地开口,浑然不知所以。
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