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太久。
盛长陵一半腻了他，一半又有点舍不得放手，最终决定把病得瘦了很多的他精心包裹起来，丢弃在秦一鹤门前。病重的祝清明虚弱得很可口，紧抿的嘴唇像是还没放弃辩驳，但眼睫又惊惶如飞雪，那种即将逝去却又充满生命感的美丽，就像米开朗琪罗塑造的美第奇墓雕——
昼夜晨墓，痛苦将他升华。
“夜，为你所看到妩媚的睡着的夜，那是受天使点化过的一块活的石头：她睡着，但她具有生命的火焰，，只要叫她醒来——她将与你说话。”
盛长陵想起了这首因那组墓雕而来的诗，他吻了吻祝清明的手指：“以前为了吸引你注意，我听过你不少课。你不是讲过‘曝光效应’吗，人总会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比镜头里美，不过是因为更熟悉镜子。如果你就这样死掉，或者把我当个污点忘掉，那我就白挨你骂一声变态了。”
他要在他的生命里不断曝光，如影随形，让他饱受折磨，而自己乐不可支。
祝清明试图自杀过一次，他没死，秦一鹤却死了大半，他只能继续活着，挺直了腰，用清醒的头脑回击盛长陵，惨败是再没有过，但他对秦一鹤的妥协却越来越多。
他的病也来得更加频繁。
秦一鹤的生日就在沉默中度过了，祝清明感到对不起他，可昏沉的头脑自发在备战，明天他会竖起全身的刺面对盛长陵，可今天他只想倒在谁的怀里睡一觉。
“你这个阴谋家。”他低着头亲密地抱怨：“你一定很懂怎么在心理上置人于死地，你就是我的安慰剂，安慰剂理论告诉我们，替代品虽然甜，虽然看起来像灵丹妙药，可毕竟不是药。”
“我还会因此上瘾。”
“好了祝教授，别讲课了。”秦一鹤闷笑一声，祝清明看不清他带着怎样充满占有欲的神情：“睡吧，明天我接送你上下班。”
祝清明烧了一晚上，强行命令自己的身体清醒下来，全副武装去面对盛长陵，这样才不会露怯。秦一鹤送他上班，不顾自己公司和亚大隔着半个城，祝清明对他看成巨大的付出无以回报，只能闭嘴，不再提不用他接送的事。
盛长陵果然在大教室最后一排，混迹其中听课，实际上一直在视奸老师，祝清明的额头突突直跳，下课后直接一脚把盛长陵踢进了厕所隔间。
“唷，这么热情。”盛长陵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
“你这次到底想要什么，我记得你没这么闲。”祝清明摆出惯常的冷淡，还是那么干净，脸颊连一丝红晕都没有。
“我当然没这么闲，不过家里亲人实在是很担心我那小外甥，你一天不答应和他和解，保住他的学位，我就只能尽量抽时间在你眼前晃一晃了。”盛长陵口内“啧啧”有声，眼神温柔地去撩祝清明的头发：“你看看你，欲盖弥彰。你这样不健康，如果被我吓倒，应该结结实实病一场，躲起来，而不是强迫自己好得立竿见影。”
“你这样逞强，只会便宜了秦一鹤。”他笑着去握祝清明的手，手心却忽然一痛，祝清明揣着一把小刀，在他手掌心深深割裂了一刀。
盛长陵习以为常，捂着手道：“好锋利的刀，比起秦一鹤当年用来捅我那把不遑多让。你还信他晕血？不是吧，就算做变态，至少也要做个诚实的变态。”
“你出事的时候他人在国外。”
“他比我阴险，当然做得天衣无缝。”
“说话要有真凭实据。”祝清明被盛长陵丢弃又自杀后不久，盛长陵便被人袭击九死一生，秦一鹤也接受了调查，但他的不在场证明实在是太牢靠了，而且他晕血。祝清明倒是能接受是他买凶杀人，但盛长陵坚称动手的就是秦一鹤本人。
“唉，五块猫肉，骗了你一辈子。你还要什么证据？你本人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这些话盛长陵每次挑衅都会说，祝清明早已免疫，淡淡告诉他最好对此事彻底死心，而后便欲离开。
盛长陵忽然叫住他：“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把这件事又告诉了我？”
祝清明反射性一顿，盛长陵立刻抓住机会：“就是你的完美情人。”
祝清明本可以不理会，但他近乎夸张地冷笑了一声。
他的手又开始发抖，备课的纸页掉了出来，弗洛伊德防御机制理论，反向作用——
“当一个人感到不可接受的、无意识的‘邪恶’冲动，为了避免焦虑，人们往往表现出与真实意愿完全相反的行为。”
03
祝清明走进办公室之前，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可惜祝教授了，明明出国交流的事都板上钉钉的，这一停职啧啧。”
“据说他自己也找了关系，本来这件事可以抹过去，结果人家家长闹上学校，又说不清楚了，这个名额多半还是要落在黄老师头上。”
祝清明平静地推开门，亚大旧教学楼散发着木头和茶水交织的温热气息，副教授级别的办公室不算很宽敞，四人一间，他从容地倒水，拿书，屋里的人也各自静默，就像没看到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