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不是暗沉得仿佛要塌下来的天空,而是木头质感的楼板,木头的颜色里透出了些许的温暖,而那些犄角旮旯处结着霜花一般的小小蛛网。
身体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硬冰冷,可是身上糊满泥水、血水和雨水的肮脏状态让他浑身不对劲儿,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脏挤成一团,让他既想要呕吐,又仿佛他是个快要饿死的饥民。
他不住地想要蜷缩起身体来抵御这番难耐感受,可是他才艰难地侧过身,就看到一双腿。漂亮而流畅的线条,白玉般的肌肤,一双长腿从衣袍下摆中裸露出大半却丝毫没有半分不自然,随意地盘曲着。
这是男人的双腿,可是却能让他忘记体内的难受,定睛欣赏好几秒。
然后他接着进行自己艰难的翻身。
“噗嗤。”
突然响起来的轻笑让他意识到自己想要侧过身的决定无比的愚蠢,他本就浑身难受,这样蜷起身来不过是自欺欺人、自找罪受。于是他撤了力道,任由自己脏兮兮地瘫在地板上,在体内的疼痛中不间断地抽搐发抖。
“蠢蛋。”
那男音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可是那动人的笑声和那悦耳的嗓音中听不出丝毫的恶意,因此他就算被称为“蠢蛋”,却依旧忍不住心口发痒地高兴起来——即便这种情绪过于陌生,他并没有意识到。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头顶的光芒一暗,他还来不及看清是什么遮住的光线,他又一次变成了那只被拖着走的死狗。
被拖动的感觉实在算不上舒适,尤其是对方将他从走廊直接拉到石子路上,那一段落差摔得他腰tun剧痛,还别说一路石子儿硌得他痛到麻木。
然后他就被扔到水里去了。
耳边爆开的滋滋声让他一时搞不明白自己是被扔入水中漂洗,还是被抛到油锅里煎炸,灌入眼耳口鼻的ye体明明应当让他痛苦不堪,可是在此时,他反而有那份悠闲来感受身边的水流和奔涌向上的气泡。
有什么似真似幻的声音盘旋在耳边,像是歌声,像是呼唤,他不由得想要沉浸下去,去到那水流终结的最深最暗之处。
可是紧接着,他的衣领就被揪出,上半身被哗啦一把拉出水面。
“诶诶,小心。难得这么蠢。”
我可得好好玩玩。
不知为何,他听出这动人嗓音中的未尽之意。可他还来不及深思,泪水猛地就从他刺痛的眼眶中涌出。他咳嗽得狼狈不堪,此时才察觉到胸膛鼻腔里的痉挛。喉咙里是火烧火燎的感觉,宛如刚才灌入他口中的不是水而是某种酸ye。
对方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凄惨样,拉着他,将他卡到池子边的岩石缝隙里防止他整个人滑到水中,就抱着手在一旁看他咳得如何惊天动地。
待他好不容易捋顺自己的气息,他感觉自己就像死了一次。下一秒,一泼水就扑到他脸上,刺激得他再次泪如泉涌。
“好好把自己洗干净,蠢蛋。不然你就在这里泡到溶化好了。”
他本能地抬眼向声源看去,一名衣襟大敞的男子站在深及胸口的水中,笑着看着他。那张容颜艳丽无比,即使是男性依旧透出无以lun比的妩媚,可是他的目光太冷,衬着他脸上挂着的笑容,更显得几分恐怖。
一个词蓦地浮现在他脑海。
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