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三月最是风情,春花烂漫杨柳依依,沈铖坐在小楼雅阁的窗口,听着纱帘后温婉的姑娘给他抚琴唱曲,拎着酒壶看尽外面河道两旁的人生百态。
流水潺潺温柔乡,莺歌燕舞觥筹错,自是多情又无情。
朝朝暮暮都是不变的风景,一晌贪欢之后繁华退尽,放在以前,沈铖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是现在,他颇怡然自得,甚至有些享受。
经历了生死,不敢说大彻大悟,但沈铖总也明白了些许道理。
人活着得任性一点,对自己好一点,就像这个身体的正主。
说起来他俩都是倒霉催的,一个下班回家,一个下朝回府,都是车祸,沈铖被疲劳驾驶意识不清的货车司机直接撞成rou饼,而这个不知什么朝代的王爷沈铖,避让顽童被掀下马车,磕了一下脑袋竟然就一命呜呼了。
沈铖觉得也许那一下把正主的魂从身体里磕了出去,然后他迷迷茫茫游荡在世间,不知怎的就被吸了进来。他倒是不想霸占这具身体,可也不知道怎么能还回去,就这么带着福王的记忆,过起了天潢贵胄的生活。
一晃眼月余,沈铖也是发自内心地有点喜欢这个世界了。
隐忍,含蓄,什么都是轻轻软软,如同现在拂面的清风,和萦绕在鼻息的淡淡脂粉香,恰到好处的慵懒闲适。
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已经空了,沈铖抬头看了看天边一柳月弯,也差不多是时间该回去了。照例桌上留下赏银,纱帘后的女子也习惯了他的行事方式,抱琴单膝下跪,垂头送他离开。
沈铖今日顾着想心思耽误得有点久,这会街上已经门庭渐冷,所以他一出门,注意力就被隔壁吸引,因为那里两个护院装扮的人,抬了一卷草席出来,门口的台阶上绊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就从草席没裹紧的边缘处滑了出来,沈铖眯眼看了看,那分明是一节纤细又伤痕累累的手臂。
这种事自古以来屡见不鲜,Yin暗的角落这个世界也不能幸免,沈铖虽不是圣人,却也不是畜生,怎会无动于衷,一晚上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他拦住嫌他们晦气想要上前驱赶的下人,主动驻足,死者为尊,就算是目送送也好。
却就是因为多看这一眼,让沈铖发现那只看起来饱受折磨的小手,手指轻轻地抽了一下。
“等等!”
一旁暗中留意的老鸨见状生怕节外生枝,一边给人使眼色让快走,一边迎上来赔笑闲扯,试图转移沈铖的注意力,沈铖淡淡瞥了老鸨一眼,“本王说站住,是有哪个字听不懂吗?”
老鸨闻言只能作罢,虽紧张却也知道出不了大事,不过死了个小倌,还是病死的,可怨不着她头上,赔礼道歉之后让人把草席放下,也不知道这个有点奇怪的王爷今天葫芦里又卖得什么药。
沈铖径自上前,伴随平常一贯伺候他的小常一声惊呼,“哎哟我的爷!!”沈铖已经俯身下去亲自掀开了草席。
里面是个少年,奄奄一息面露死气,消瘦得几乎看不出个人形,破烂的青衣上还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沈铖看着少年微弱却仍旧起伏的胸口,皱眉,“他还活着。”
老鸨脸色白了白,眼珠一转有就有了新的说辞,慌忙解释这是正要往大夫家里送呢,沈铖冷哼,老鸨尴尬地笑,“这已经救不活了啊,爷”
沈铖懒得跟他们废话,要让这些个迂腐,势力,又封建的古人明白生命无贵贱,人人平等,还不如省点力气想想怎么救人,沈铖吩咐下人去把人抬上自己的马车,小常丧着脸都快哭了,“爷!!您这又是要干什么啊!您可再规矩两天不行么,上次落马太后的气都还没消呢!”
沈铖充耳不闻,只觉得几个下人把少年抬起来的动作太粗暴了,所以他上前把人挡开,不顾少年满身血污,亲自将人抱起,周围的人个个瞪大了眼,一时间静悄悄的,估计掉根针都能听见,沈铖却是有点舒心了,他算是明白了正主为什么喜欢当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荒诞王爷,因为皮这一下真的很爽。
不过这快意只是转瞬即逝,怀里的少年浑身滚烫,轻得仿佛没有重量,沈铖把人小心翼翼在怀里抱稳,临上马车还悄悄跟小常交代了句,“去,说福王落马的后遗症,头疼难忍,要请太医,让他们带最好的伤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