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不只喜欢,我爱你。我和你一起度过了记忆伊始的所有日子,我以一万分的真心、一辈子的爱护邀请你,和我一起度过直到记忆结束的剩下日子,你愿意吗?”
在一个让人乐意耗尽余生的好天气里,朱酒一身笔挺的校服,没拉严实的领子敞露洁白整齐的衬衫,往上延出如玉的脖颈与面庞。他耳根子泛着薄胭脂色,语气却很坚定。比林川高一点点的少年微微垂下让多少少女羡慕的纤长浓睫,一如既往的,光影里剔透澄澈的鸦青瞳仁只他一人久久烙印其中。
林川压根儿没料到吃完午饭散步消食的发展会是这个。一字一句抑扬顿挫,清晰地传入耳,不经他反应脸“轰”的一下红了个彻底,眉梢眼角是得偿所愿的春意,他张口就欲回答我也爱你我愿意。可理智终究归于正道,潜藏了十余年的噩梦獠牙狰狞,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那个口型僵在朱酒如画笑靥显出的小酒窝里,僵在十指相扣的触感里。
光很暖,风很软,他的笑容让他看痴了眼。
你说我咧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笑起来像个亮堂的小太阳,知道吗,在我心里,你微微掀起的一点唇角都像春和景明时溺人的鸟语花香,秋日剖开枫树皮乍涌而出的甘甜蜜糖。更何况,这样绚烂至极的笑容,我这一刻死去也甘之如饴。告白时的那一抹濯濯绝艳,封存于林川的回忆里,到两人共白首,到两人相继逝去都不曾褪半点色。
掌心踏实的存在昭示了彼此第一次拥有突破兄弟关系的姿势。樱花偶尔随风起舞,拂过树下少年清润的眉眼,秀挺的鼻梁,丹红的唇珠,最后慢悠悠停歇在他的肩头。
余下的一生啊,由你道出,是多么漫长而温柔的词你若早早知道我丑陋的秘密,还愿意多看我一眼吗。我爱你,那么荣幸得到你的垂青,那么悲哀我所有的敏感都给了你。得不到,做朋友守着你一生平安喜乐也好;偏偏,偏偏。
他推开了伸手牵他的少年,推开了一腔最珍视的情意。没有回头,不敢回头,用下辈子都望尘莫及的速度跑走了。他一个人抱膝蜷缩在无人的篮球场上,天地茫茫,心中空旷。良久,刺耳的铃声响起。他浑浑噩噩回到宿舍,朱酒一身风轻云淡斜靠在床头看书,安之若素的模样似是无事发生。林川木着脸,没再笑嘻嘻地挤上他的床闹腾,死水般沉寂地上了自己的床,用被子蒙住脸,任眼泪浸透。
泪水决堤前,他听见朱酒说:你想一想,我永远等你。
他果然耐心等待,也主动出击;一切照旧。他们见面的时间变少了,见面的地点局限了,同处的时候如一出静默的哑剧,连对别人的感情事迟钝的莫泱都看出了不对劲。林川尽量不去追寻他的身影,朱酒在告白之后变更为间接出现,仍然覆盖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像今天学生会有工作,他从隔壁的行政楼特意赶来送伞和衣食,林川缺什么,需要什么,零交流的日子里也尽在他掌握中,准时准点的备好送到手边。林川除了尴尬的“经期”身子虚,在母亲难产早逝、唯有一位对生活粗枝大叶的父亲的情况下,能活蹦乱跳如此顺利长大,朱酒贴心的劳心功不可没。十年如一日的呵护照顾,世间几人尝过。
即使,逼自己清醒狠心不答应你的真挚爱语了,怎么再舍得拒绝你的妥帖关心呢?回忆甘甜,现实郁苦。林川颤抖着将祛寒的姜汤一饮而尽,源源不断的暖意融入骨血。让我再想想,再想想;让我尝试着构建起失去一切的勇气,就告诉你,我疯狂地徜徉在与你共度一生的妄念中,我多么、多么地——
愿意。
穿上外套,将布袋子叠好,和保温杯一起放进书包最深的夹层里,他撑开伞,闭上眼,听天地间水声倾盆。
雨那么大,而我——
要走进这雨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