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心中一动,知道韩非的意思是这次的军饷失窃案,该是有人特意伪装成鬼兵的样子在断魂谷中守株待兔。
众人纷纷步入厅内,墨家除了巨子,一共到了五位长老,此外山脚下还有随行的弟子若干,道家除了当日盟约的人宗掌门逍遥子,居然还请动了避世已久的天宗一众,小圣贤庄的几位当家自不用说,庄中数位子弟随行,声势颇为浩大。
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卫庄却意外地不怎么排斥,几日前他写信告诉韩非,潜龙堂里会有人带着他找到的军饷案线索前来,算算日子,司徒万里主持的易宝节差不多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不知一切进展如何了。
韩非看着张良离去的背影,面色渐沉了下来。
假如说刚才张良在时,他还能借着与人讨论时事分散注意力,眼下独处,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绢布上以熟悉的字迹所写道的:
平心而论,张良并不觉得这件事哪里称得上有趣,问:“韩兄可是想到了什么?”
他原可以不把话说得那样决绝。
他眯眼看着手里古朴的盒子,那是他刚在堂口里同一个女人换来的物件,那时几位易宝人分别坐在环绕展台的五个隔间内,每个小间前有珠帘垂落,隐匿了各位来客的长相。
韩非忽而伸手捂住眼,才发现指尖竟因用力而微微打颤。
张良听他那语气,大约确实不介意此刻有人在身边,最后还是照实说:“昨夜送军饷的队伍出了岔子,十万两黄金不翼而飞。”
“我在家歇了那么多天,”韩非说,“再休息下去,只怕人都发霉了。”
张良一愣:“……这倒没有,但我知道城中确实有不少人家有个说法。莫非韩兄也觉得,断魂谷中真的存在鬼兵?”
张良顿了顿,终于说了出来:“事发断魂谷,据在场的将士们称,他们是遇到了鬼兵截道。”
卫庄匆匆赶到桑海的时候,几大门派的长老已经到齐了。
韩非问:“什么?”
张良看向韩非的眼睛,却什么也没能寻到,那双眼太静了,叫他隐隐觉得不安:“若是寻常盗贼,良自然也不会跑来叨扰韩兄,这次的军饷失窃,奇就奇在……”
“我可没说过这个,”韩非说,“我只是在想,军饷自王都一路押至边关,少说三天三夜的路程,而这‘鬼兵’不早不晚就出现在了妇孺老少都知道的断魂谷,是不是有些巧过头了?”
韩非从潜龙堂出来的时候夜已经过半了,马车行驶在寂静的大道上,耳畔只剩下车轮辘辘的响声。
刑不上大夫,若是两位王爷,只怕这番审问会几多艰难,韩非点点头:“这次的案子,我这头也会留意。”
卫庄鲜少后悔些什么,因为后悔也无济于事,可眼下他置身这万籁俱寂的大厅中,却忽觉得可惜。不是感慨那张没能放入盒中的便笺,而是想起那时韩非邀他喝酒,自己信手回的那封信——
张良压低了声音:“如今秦韩间形势紧张,十万两的军饷又非同小可,王上下令将此事秘压下来,派我祖父暗中调查。”
四角的仙鹤铜炉内香烟袅袅,烟雾绕过纱幔,在日光下变得浅淡,卫庄冷眼看着满屋静默的长老,高徒们,只觉得不过一帮乌合之众,心思一转,忽然没有由来地想:
张良:“负责的是两位王爷,今早才入的审室,也眼下不知情况如何了。”
“也不知那位韩国的小公子拿到那块水消金没有?”
“子房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爱开玩笑了,”韩非勾了勾唇角,“军饷被劫就是被劫,何来‘不翼而飞’呢?”
他回到书房坐了一会,从袖里取出了方才收到的绢布,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再看的打算,随手塞进了一旁的抽屉里。
“鬼兵。”韩非琢磨了片刻,“这倒有趣了。”
这算什么,他猛一咬牙,要是卫庄不想看他讲闲话的来信,直说便是,他保准这辈子不写在他来到学宫的】
他抬起眼来,韩非恰也在看他,两人相视一笑。
张良等的就是他这么一句,当即朝韩非复又一礼:“良先行谢过韩兄。”
所有人依次落了座,又仿佛心照不宣般,一时间场内肃穆得竟无一人出声。
那日他在紫兰轩走得匆忙,在路上才想起本该在装水消金的木盒里放张条子,稍作些解释,如今却晚了。
说得委婉,没提刚才那封信的事。
“来信我看了,以后若你能只提关于委托的内容,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对方开口时变了声线,可韩非一听便知持有这只木盒的是紫兰轩那位貌美的掌柜,这倒不是因为他武艺卓绝到了能凭气息
“押送军饷的官员,是已经在审了吗?”韩非问。
韩非看了他一眼:“子房小时候可曾听家里人说起过,诸如‘你要是再这么顽皮,我就把你送去断魂谷,喂鬼兵’?”
儒家作为东道主,将聚首的地点选在这处临海而建的海月小筑里,放眼望去,楼外水天渺渺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