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殿内
闻香艾躺在床上,稍微恢复了些意识,顿觉头痛欲裂,他皱了下眉头,他动了下嘴唇,闭着眼眼皮也不抬一下地吩咐道:“水”
朦胧间他听到稳健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又回来,坐在床边,床榻被压下去一小块,有人坐在他旁边。
“渴了吗?来喝口水。”一道温润的嗓音在他身体上方响起。
一只手把他后脑温柔地抬起来,递过茶杯倾斜着杯身往他嘴里倒入。
闻香艾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待要细细琢磨起来脑袋反倒是更疼了,他不得不停下来,意识往更黑暗处沉沦。
那人恐怕是没多少伺候人的本事,送到闻香艾嘴边的水根本没怎么被喝掉,沿着嘴角淌出来,流到脖子里,没入衣领消失不见。
他轻叹一声,用衣袖把闻香艾下巴上的水珠擦干净,眼神下移,恭克守礼地没在擦闻香艾脖子上的水珠。
闻香艾嘴里根本没尝到几个水珠,喉头发痒,他砸吧了下嘴。
那人见状走开两步,唤了声,“福公公。”
门外很快就有人应声而入,那道声音说道:“陛下口渴,劳烦公公了。”
小福子忙说,不敢。那人把青瓷茶碗交到小福子手上,小福子双眼盯着脚尖,恭恭敬敬地接过去。
往闻香艾跟前走了两步,谁知这是闻香艾却骤然起身,依旧是闭着双目,准确无误地扑到坐在床尾的那人身上,他抱得很紧,像是要用胳膊把那人捆住般。
那人被扑了个正着,意外地顿了一口气,接着低沉地笑了下,朝小福子伸出修长的一只手,妥协道:“还是我来吧。”
小福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抖着心肝,生怕被清醒过来的端灵帝灭口,听此言如蒙大赦,双手奉上茶杯,退到门后伺候去了。
那人说了句,“你先松手”,趁着闻香艾手劲一松,矫健地绕到他身后,待闻香艾要倒下时,一手扶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至此,大半杯茶杯水曾溅出过一滴。
他也拿不准闻香艾是昏睡着还是醒着,不过想来他大是没有这一番装模作样的缘由——总不能是连伺候他多年的老奴都厌弃了,处心积虑非得要他伺候这一回吧——心下未做他想,把闻香艾颓软垂下去的脑袋扶正,不怎么容易地给他喂了几口水。
闻香艾是生生被他喂的水呛醒的,咳了个昏天暗地,他顿时心下大怒,只想斩了这个连人都不会伺候毛手毛脚的蠢奴才!
他猛地睁开一双抱着泪珠的双眼,直直往前方瞪去,余光瞥到左上方的一个侧脸,意识回笼,随机认识到自己是躺在别人怀里,也是没了火气了,他微哑着嗓子声音冰寒刺骨地吐出几个字,“真、是、放、肆!”
那人起身,低头单膝跪在龙榻前,“还请陛下恕臣僭越不敬之罪。”
闻香艾刚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大事不妙,脑海里那晚在皇宫里见到的人影一闪而过,他眼眶发红,眼里缠着殷红的血丝,不知是伤寒还是心情的大起大落所致。
紧接着那人抬起一张让人过目难忘、更是让闻香艾魂牵梦萦的脸来,那人英俊地脱俗,剑眉星目,下巴上有道沟,即使是跪在那,也难掩那一身秉节持重的风骨,不是大周宁王、定远大将军闻雪渊又是哪个?!
他同父异母的七皇兄。
闻雪渊不卑不亢地徐徐道来,“臣昨日回京进宫述职,听闻陛下偶感风寒,左右无事,特来侍疾。”
闻香艾红着一张脸,怒气自见到那人的一瞬间径自烟消云散,可他仍是心下不定,嘴上也磕磕绊绊起来,急忙说道:“皇、皇兄,请起。”
“谢陛下。”闻雪渊说道,“陛下可还有哪儿觉得不舒服?”
“无碍。”闻香艾咬紧牙关忍着满身酸痛以及下边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如是说道。
他怕他这一松口就告诉闻雪渊他有多痛,他有多么地想念。
可是他平生第一次怕了,怕吓走他。
“侍疾”一说,是历朝历代传立流下来的习惯,天子一病,由后宫佳丽、王孙贵族轮流侍奉榻前,既显君威,又可做万民表率,历朝历代,屡见不鲜。
可闻香艾还是觉得不一样,他问道:“我、朕昏睡多长时辰了?”
“整整一天一夜。”闻雪渊答。
“那么,”闻香艾靠着床头,咬了下嘴唇,“是皇兄一直在床前侍奉?”
“侍奉”二字,闻香艾吐地又软又绵,好好的两个字落到他嘴里凭空生出无数暧昧狎呢。
“正是。”闻雪渊无波无澜地说道。
闻香艾问一句他答一句,礼貌而疏离。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却很难让人生出亲近的心思,这么多年也没有半点改变。
这是让闻香艾数年来在Yin暗角落里追逐个不停,也是令他最为痛恨的淡漠。
他勉强稳住心神,“辛苦皇兄了,朕一切都好,皇兄还是回府稍作休憩,明日再来述职也不迟。”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