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过去, 京城千金楼的人大多已经把裴稹当成了正经主子, 天枢宫在外行走的大多数手下也被他收归部下, 安插了亲近之人在各地分堂口,完完全全控制住了天枢宫在大端的势力。罗刹虽然身在后宫,但赵元他们来传信的时候,她偶尔也能探听到外面的消息,因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股直觉, 她一直对裴稹怀有戒心, 觉得天枢宫肯定会来人清理门户。
“可贵妃娘娘她……成日礼佛,不问世事,也不爱臣妾们去打扰她……”司月儿抽泣着,嘴巴撅起来,还有些委屈。
“两年的时间,取信一个多疑的帝王,换了本宫,倒不一定能做到,你很有天赋,难怪裴稹选了你。”
但是今天,当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裴贵妃,被她温文尔雅、富有韵律的声调, 和蔼可亲、春风化雨的语气,
裴氏入宫后,本来在宫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对她十分好奇,巴结者有之,蔑视者有之,惧怕者有之,但她一直深居简出,除了雷厉风行的治下手段,没有传出任何消息,就连罗刹,也是跟着一众宫妃偶尔请安时才能见她一面。外头探听不到裴氏的消息,其实她也一样,并不了解裴氏这个人。
张未名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文惠帝揉了揉眉心,他虽然多疑,但两年来,对司月儿的脾气还是很了解的,她天真得很,耳根子也软,看在她腹中孩儿的面子上,文惠帝不想追究什么,只是沉声道:“起来吧,回宫面壁思过十日,好好想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至于贺氏那边,以后不许去了,你有这个空,不如去陪着贵妃,跟她学学怎么养孩子。”
第80章 静水深流
午后,阳光正好,裴氏坐在花架下,身边围了一大群宫娥,打扇的、捶背的、捏腿的、染蔻丹的,簇拥着她,那排场,如同仙女下凡一般。
越是精明的人,面对“单纯”的人时,都会放低戒心,更容易敞开心扉相信他人,文惠帝便是如此。他从司月儿身上找到的感觉,是任何人都无法带给他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活。
司月儿惊诧地抬起头,“啊”了一声:“陛下何时吩咐过张大监?”
“谢娘娘夸奖,这是属下的本分。”
果不其然,张未名回来的时候,带了裴氏的口信,让司月儿午后到蓬莱殿小坐。司月儿瞠目结舌,呆呆地望着文惠帝,眼底都是敬佩之情。
司月儿从蓬莱殿回到自己的毓秀宫, 尚觉得后背洇湿,心里一阵阵发寒, 这种感觉,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体会过。
虽然罗刹受命于裴稹,却不是裴稹的死忠,她来自千金楼,忠的是千金楼和天枢宫。裴稹能够命令她,调用她,却不能让她真心卖命,这一次与裴氏合伙做戏,还是她们之间第一次互通有无。
“演得不错。”
太子萧衍在边关的一举一动,都有暗探汇报给他,不得不说,这个儿子是真的优秀,长得像他,性格品行都像他的母亲,有大家风范。文惠帝都有些庆幸萧衍没有在他身边长大了,要是遭了贺氏那个毒妇的暗算,被人养废了,他如何会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
罗刹垂首听着,只觉得哪里怪怪的,却说不上来,为什么裴氏的口气,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在说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但她深知,在这宫里,明白的人才是死得最快的,只有什么都不知道,才最安全。
“张未名刚才已经去通传了,你下午就去陪着贵妃礼佛。”
“对了,你跟着太子的时日也不算短,可知道,他在这京中,有什么相熟的朋友,尤其是小娘子一类的?”
文惠帝颇感骄傲,心情又好了不少,萧如意惹出来的那些麻烦,好像都烟消云散了一般。
司月儿只是一味地哭,不敢再回话。
“说你蠢,你还不肯认!”文惠帝气极反笑,亲自走过去把她扶起来,握着她的手在榻上坐下,倒有几分寻常夫妻谈心的意味,“你替她和太子说了好话,朕就替你赏了梅子酥给她,张未名那个人精,朕的心思他领悟得可比你快,肯定会传话过去,你就在这儿等着,一会儿张未名回来,肯定会传你到蓬莱殿小坐的。”
裴稹,萧衍, 当今的太子殿下。
文惠帝一听就笑了,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还这么单纯任性,叫她去亲近讨好裴氏,又不是真的要裴氏接纳她,就是表明他的态度而已。文惠帝膝下已经十分空虚,每个孩子都很珍贵,更别说这一个是老来得子,说不定也是个皇子,裴氏端庄大方,是掌管后宫的不二人选,将来有她庇佑,司氏母子的日子才不会太难过。
?!”
身在迷局之中,她做人的宗旨便是,少听少看,多思多想,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妄想, 守着自己这条小命,安安稳稳地活到天枢宫来人,把裴稹赶出去。
只是司月儿走后,文惠帝的脸色又阴沉如水,吩咐张未名道:“昭仁宫的份例,再减一半,今年夏天,也不要送冰过去了,还有,以后昭仁宫不许外人进出,贺氏身边那个李莲英,也给赶到浣衣局去打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