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虽不知椋鸟有心为将军铺路,却也不以为忤,反倒挑眉笑道:“谁同你们说的朕要进新人?”
“陛下专会逗乐。”椋鸟掩唇一笑,嘴里仍哼哼唧唧的,“如今内廷主子寥寥无几,宠着惯着倒没什么,日后再进了新人,见陛下这样宠爱沉贵卿,只怕要难心咯。”
“这是个什么妙物,朕从前竟没口福?姑姑日后给朕多做两回可好?”
王福德忙摇摇头,“奴才一直跟在圣上驾前,哪儿有缘见着秦君仪呢?”
“难为他有心了。”
此言一出,女帝便明了,于是莞尔笑道:“此羹甚好,朕今特赐名为‘凤凰惊翠’,赏沉贵卿御膳一品并翡翠如意一柄。下回贵卿再来,你等无需再拦着了。”
成璧心里一翻。
成璧点头称是,直接伸手夺过那汤碗抿了一口,嬉笑道:“姑姑的手艺愈发精湛了。”
二仆对视一眼,皆跪下道:“陛下后宫空虚,国本不定,实在有失体统。朝堂上多少双眼睛皆尽盯着,独宠庶子与琴师委实不像样。再者说了,天水那位终究是要嫁过来的……总不能,让外域之人看了笑话?”
“你可亲眼见着秦君仪了?”
成璧便依言又进一口,独个咂摸半晌,才犹犹豫豫地抬眼看她:“可是青瓜?如何做的这样脱俗?”
她不是用计将秦徵羽遣回那人身边了么?以她对临楼王的了解,秦徵羽必定会吃些苦头。然其人效用未失,这暗卫在他二人之间反复推拉,正是大有可为,又怎会贸贸然害他性命?
“你若肯卖个乖,扮出个温柔小意的模样,朕便也宠你疼你,可好?”
她心内自然是偏疼自家陛下,成璧近日操劳过甚险成疾,若能寻一个贴己人物上心照看,才算妥帖。
鹧鸪为人稳重,处事不偏不倚,今日此举倒不是有心为沉宴谋宠,而是因那贵卿早早跪在殿门前,捧着滚烫的温锅三求四请,再配上那一张春花似的俏脸,着实显得有些可怜。
打眼一望,羹面湛清碧绿,她用玉勺浅浅搅了两回,见其在烛火映照下柔华盈润,一漾一漾的,竟有些静影沉璧的雅意。
“这……”
“那太医可瞧过了?”
这话着实在理。与任一前代帝王比起来,她的后宫都可谓是空寂清冷,有残花凋零之态。即便是先帝这么一个顶顶的痴情人,后宫六殿十二院却也是填满了的。
“虽不讲究,倒也新鲜有趣。”
“姑姑一向铁面无私,今日竟为后宫君侍说话,实在鲜见。”成璧微讶,放下羹勺时眼眸微闪,“沉贵卿做的?”
这事便在女帝心中留了个影。
“也就昨儿的事,半夜忽然发起高烧了。奴才寻思依这么着,只怕……”
成璧已将汤羹尽数饮下,连碗底都掏了个遍,那贪嘴的模样惹得鹧鸪直皱眉,“陛下,惜福养身……”
到了成璧这儿,平素唯有两人轮换着侍奉,连小吏都不如。而今容珩被贬、徵羽养伤,更是连牌子都没得翻。
鹧鸪笑道:“哪有什么妙物,陛下再品一品便知了。”
鹧鸪应了声是。椋鸟在一旁哼道:“沉贵卿总能得些破格优待,原来陛下心悦的是温柔小意之人……”
待到第二日,恰听那王福德又在她耳边叨咕:“圣上,碧霞宫那边传话说秦君仪身上不好,创口发痈,眼看着便要不成了……要不,圣上趁势选些新鲜面孔进宫,也算给秦君仪冲喜了不是?”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沉贵卿是最懂规矩的。”
鹧鸪亦温和一笑,目中满是包容之色,“陛下总是风风火火的。”
这话有些逾矩了,鹧鸪闻言便要打她嘴巴,“糊涂东西,浑说什么!陛下恕罪,椋鸟本意只怕是唯恐沉贵卿叫新贵误会,各人都卯着劲儿往宣政殿闯,岂不是乱了章法……”
然她却是不会将那沉贵卿的求告报与陛下的。君恩去留,垂怜与否,全在成璧一人。若真厌了烦了,又何必自讨没趣?
成璧起先仅是有意捧哏儿,待饮了两口倒真觉此羹滋味甚美。
鹧鸪见她吃得欢畅,便续道:“此羹原非奴婢所作,陛下忙于朝政,许久不曾召幸君侍,可后宫之中也有人惦念着陛下呢。”
女帝点点头放下汤碗。她这几日心火虚耗,眼下生青、目内染红,一服太医院的安神汤药便更上火。今日沉宴做的这羹,入口鲜香醇滑,兼有青瓜的清爽和鸡汤的益气,的确深得圣心。
这前后两句简直是跌宕起伏,峰回百转,成璧听得发晕,扶额道:“秦君仪不成了?什么时候的事?”
成璧抿了抿唇道:“朕这几日冷落他了。姑姑方才见沉贵卿,神色如何?”
“是也。单论做法倒不算讲究,扫白水、鸡骨出鲜汤,浇上一锅鸡蓉腻子,待吊开了锅顶起来,将汤汁淘澄清净,再下些青瓜粒儿一滚便成了。”
龙体。陛下先进些吃食,过后多少睡会,翌日早朝才有精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