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静静地听着,云姨接着道:“可是,你也知道,高后心思深重,喜欢斩草除根。你只知道他靠手段得来皇位,却不知当初先皇年纪轻轻便驾崩是被自己的亲弟弟下毒逼死的,静贤皇后怀着一腔仇恨,独自抚养李思归,但高后却不肯放过她,命陈方启为幽州节度使,其实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监视控制她们母子。”
嘉禾疑惑,“那后来呢?”
云姨眼眶有些红,“一个女子,还是一个美貌又新寡的女子,她又能做些什么呢?除了她自己。”
明明是他的生辰,但府中却并无丝毫喜庆之色,除了那时他故意示弱,不与旁人往来之外,他根本不想过生辰,因为那也是他母亲的忌日。
“以他的性子,更多的他怕是不会说了。当年先皇驾崩,他刚出生便被封为恒安王,而皇位却被当时的齐王占据。静贤皇后为了保住他,也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便带着尚在襁褓中的他前往封地。我一路跟随,护她们母子周全。”
“你知道,我是静贤皇后生前好友,李思归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嘉禾也不知道听到这些话时,心头泛起的那微涩的苦楚是为何,“那静贤皇后又是怎么死的?”
“静贤皇后蓄谋复仇,夺回皇位,为自己的儿子取名思归,但她的一切手段在陈方启的监视之下根本无法施展。”
云姨知道她已是猜到了,“陈方启对她倒也是真心实意,对她所作所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日里的奏折中也多加遮掩,让高后对她们母子二人放松警惕。”
嘉禾有些震惊,“你是说……”静贤皇后为了庇护李思归,委身于陈方启。只是这些话她没能说出口,她身为一个母亲,一国皇后,为了保身,却沦落到要牺牲美色,怕是内心忍受了不少煎熬,斯人已逝,说这些对她皆是些侮辱。
“陈方启和静贤皇后的往来,他小的时候并不懂这些,可是随着年龄增大,竟被他亲眼撞见过,他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怎么都找不到他,到最后我带人在一个荒废的桥下找到了他,他那时八岁,却无助地像惊弓之鸟一般,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我刚一走近,他抬头看我的眼睛里却是血红的,我还记得他那时说过的话,他说,他一定会亲手杀了他。我从没有想过会在一个孩子的眼里看到过大人才有的仇恨。”
嘉禾听她提起陈方启,她突然想到当初皇帝寿宴时,她在御花园假山后所看到的,陈方启对李思归似乎有愧疚,不,应该是对静贤皇后。
嘉禾却有些茫然了,当初哥哥的死让她发誓定要为哥哥报仇,李思归从
嘉禾想起初见那日,她跟着云翎去恒安王府送生辰礼物,无意间走到一处竹屋,他曾说过的,自己的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曲子,是那首《凤求凰》,所以那时的琴声,是他独自一人在竹屋中悼念生母。
“一直到李思归长到十三岁,高后终于按捺不住,命人将李思归母子接回京城,可谁都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一旦回了京城,李思归成为威胁,她们母子怕是很快便会遭到她的毒手。只是我不曾猜到,阿卿她竟然,用自己的命去换儿子的平安。她以殉情为名,让那些老臣保住李思归,让高后不敢轻举妄动,整整几日,他抱着母亲的尸首一动不动。而阿卿死的那日,却正是李思归的生辰。只是后来为了掩饰,对外所称的时日晚了几日。”
云姨道:“今日我来,是想找你说些旧事。”
,却被你们两个搞得也跟着纠结了。”
“他跟着我回去,却再也不提这件事。只是平日里练习再也没有偷懒过,我曾想着,就这样一日一日过下去,也许时间久了,静贤皇后便会放弃复仇的念头。可没想到,她每日都在李思归的耳边告诉他,他的仇人是谁,她们会有今日又是拜谁所赐!我与她不止争吵过一次,但她说得对,我不是她,又怎么会设身处地的理解她们的痛楚呢。其实,她也是爱自己儿子的,每次打了他,她都会把他抱在怀里哭,她一个女子,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
两人亲密无间之时,她确实瞧见李思归的背上有陈年伤痕,但她从不曾问过他,她以为是他练武受伤,原来竟是他的母亲所为。
嘉禾看着窗外,春日又至,一切都是崭新的模样,“云姨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他也一样。”
嘉禾却想到了李思归,“那他可知道这些?”
嘉禾温声道: “听他说起过。”
“旧事?”
云姨道:“许是因为静贤皇后在他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对他从小便十分严厉,别的孩童还在享受母亲温柔呵护之时,他却只能忍受苛责,学业不能荒废,还要日夜习武,一旦懈怠,静贤皇后便亲自动手,恐怕他的背上至今还有不少伤痕,都是静贤皇后打的。”
云姨道:“说得再多,我也只是一个旁观者。可以几句话说尽别人的一生,但他们的苦痛仇恨却无法感同身受,我告诉你这些,也只是想让你知道,他之所以有今日的心狠手辣,并非天生便是无情之人,他是真心喜欢你,你若是能理解他几分,我便能放心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