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能听到大理寺门外遥远的吵闹声,吵闹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牢房外。
“但说我为此杀人灭口,纯属无稽之谈。”
下一刻,陈书眉的声音同牢房外陈学士焦急的声音同时响起,合二为一。
“小女本来就是老夫收养的,此事陈府上下人尽皆知,从不怕人知晓!小女怎么可能怕人发现而杀人灭口呢?”
“——我本来就是我父亲收养的啊。”
一语出,满堂皆惊。
牢房外,陈学士仿佛一日之间老了十岁,叹着气同李修解释:
“下官三年前去通州,的确是去寻找我那可怜外室留下的骨肉——家母当时病重,想要见一见这个可怜的孩子——谁知到了通州才得知,那母女二人早就不在了。下官一时情急,又见书眉这孩子可怜见的,就自作主张带她回府,假称这就是那个孩子……”
“为了瞒住家母,下官对待书眉同她两个姐姐一般无二,在外也不提’养女’二字,许是因下官有此疏漏……才让王公子查知书眉真实身份后,误以为她胆大包天,甚至可能为此杀人灭口吧……”
陈学士一把年纪,连连告罪,说是自己疏漏,李修忙劝慰不停。
不管认养女还是称作外室女,说来说去都是学士府私事,实在不欠旁人什么交代。
耳室内,蒋飞极其短促地笑了一声。
庞娇早在陈学士出现时就摔门离去,谢知行少见地没第一时间去哄妻子,而是驻足片刻,隔着那一小扇窗子仔细端详陈书眉,目光莫名。
蒋飞正要走,突然见审讯室内又走进来个人影。
李修走到陈书眉面前,诚恳地表达了歉意,又归还了大理寺白日从国子监搜出来的私人物件,就在陈书眉一脚踏出牢房门口时,问道:
“陈三姑娘昨日夜里,可曾见过什么人?”
陈书眉如今见过了大场面,颇为镇定,“郡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我一个闺阁女子,夜里能见什么人?”
李修冲陈书眉笑笑,蒋飞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般和气,不屑地撇了撇嘴。
“陈三姑娘不必紧张,只是句闲话,昨日夜里大理寺遭了贼,官兵一路追到了陈府附近,唯恐贼人惊扰了姑娘,才有此一问。”
陈书眉摇头,一墙之隔,蒋飞猛地停下了脚步。
李修继续道:“王公子出事当夜,曾有人在二更时分夜探公主府,雨水泥泞,在屋顶留下了半枚脚印,巧的是……昨夜来大理寺的贼人也留下了小半枚脚印……”
李修又笑了起来,冷峻面容沐浴着半边阳光,颇有些冰雪消融之感,但蒋飞却如同整个人被浸到数九寒天的冰窟内,从头顶发丝寸寸冷到脚底。
她终于知道,她自己明明也是半个嫌犯,李修为何一改严苛作风,让她进大理寺耳室旁听审讯了!
自今日见到她开始,李修说过的每一句话再次响彻在耳际。
“来看陈三姑娘?”
“你们国子监同窗多得很,真来大理寺看的,可就你一个……”
“陈三姑娘进这一趟大理寺,不论案子是不是她做下的,此后名声都尽毁了。莫说论婚嫁,只怕在亲友社交圈里都举步维艰……”
那意味深长的目光,那些若有若无的试探。
那早在见到她第一眼,就恍然大悟般的了然。
突然听到案子内情,陈书眉似是唬了一跳,试探着问:“那……脚印?”
“脚印是一样的。”
李修向耳室的方向望了一眼,“杀王公子后夜探公主府的,同昨夜闯大理寺被本王当胸一剑、官兵一路追赶到陈府附近的,是同一人。”
陈书眉倏然瞪大了眼,直勾勾地看着李修。
“本王现在再问一遍,陈三姑娘——昨天夜里,你可曾见过什么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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