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昨晚，宋玉有点脸红：“是，臣弟明白的。”
其实他从醒来之后，就能感觉到别的宫人对他的态度并不那么对劲。而最初见到皇帝的那一面，对方虽然待他也温和，但他就是知道，对方与他并非那么亲近。
不过，当皇帝谈到梁将军的小儿子，小梁将军梁铮的时候，宋玉察觉到皇帝的态度隐隐发生了点儿变化。他歪着头，忍不住问：“三哥，这位小梁将军，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吗？”
皇帝叹了口气，犹豫几秒，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又说：“但成王是他擒住的。功过相抵，朕最多也只能训他一顿。”
“这有什么呢。再者，他也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宋玉却是为着对方的安抚而开心得不行，“他如何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其实并不生气，毕竟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而且，能有三哥在意我，就已经足够了。”
皇帝心头一热。
他的表情略微有点不自然，毕竟他很少会说这般肉麻的亲昵话语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是他能想出来的最认真的承诺。
小孩儿都这么爱哭的么？
对方这话实在是太过妥帖，直听得他整日的郁卒近乎是一扫而空。
“朕不是因为他……”皇帝有心解释，但看着宋玉那么干净的眼睛，又觉得还是别把以前那些事说出来的好，于是转而道，“他私下如何，朕并不在意。但是成王逼宫那日，你和他都在同一处。梁铮失了职，没有护好你，反而让你受了重伤。”
不过他想不通，皇帝的态度怎么这么奇怪？
所以与皇帝这般平和地交流相处，虽然确实也是他以往的希冀，可此时他做起这样的事情来，还有几分为保全自己的考量。
皇帝这才赞同地点点头：“你腿伤虽已无大碍，但到底之前磕了脑袋，还是得多休养。像昨晚那般的情况，是决计不能再有。”
喝了御医给的药，在后殿里头休息了许久。”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老五这些年来会这么维护宋玉了。
皇帝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抱，因着这突然而来的过了界的亲昵动作而浑身一僵，但很快又放松下来。他安抚似的捏了捏对方的后颈，随后把对方哭得眼泪通红的脸捧起来，用手掌轻轻抚过对方的眼角，心头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的无奈：“哭什么呢？”
宋玉说：“打仗……那还挺厉害的。”
皇帝很快回过神来，静静看着他，说：“你说得没错，不用再管他。以后……”他的手指点在宋玉的额头上，“……三哥会把你保护好的。”
今日皇帝与他讲了武将那边的情况。
宋玉瞪大了眼睛：“啊？”
宋玉一怔，倒没去在意自己受伤这事儿，只因为皇帝的态度，心里头竟然不自觉生了点窃喜出来。于是他笑眯眯地说：“三哥这是替我生气呢？”
不过这到底是别人的私事，别人爱干嘛就干嘛，他也不会说什么。倒是皇帝反应这么大，难道是不喜欢部下有这种癖好？
皇帝的神情更奇怪了。他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目光望向宋玉，声音倒是依旧稳重：“你对他有什么印象么？”
他又看向了皇帝。
宋玉先是一愣，而后简直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三哥……”
但感受到对方渐渐软化的态度，他自己也是真心地感到高兴的。皇帝并非是什么愚蠢的人，没有他的真心相待，对方也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就改变态度。
皇帝眉间舒展开来，这才回答：“他年纪不大，但天赋出众，武艺高强。当年在西北，跟着他父亲打了数次胜仗。不过梁将军说要磨一磨他的性子，这几年就让他留在了京城，平日里管着羽林卫的事儿。”
宋玉终于忍不住，向前一扑，紧紧地抱住皇帝劲瘦的腰身，把脑袋埋在对方的肩窝，眼泪簌簌地掉。
只是，在感到温情的同时，他也不免有些懊恼。若是没有以前那些阴差阳错，能早点与宋玉交好的话，也不至于白白浪费这么多年。
明明是他提出的问题，怎么又被问回来了。宋玉挠挠脸，思考片刻，摇了摇头：“不认识。”
断袖之癖，他虽然也听说过，但实在很难去想象那种情况。
就像是自己从十六岁突然来到了六年后，他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变成了谁，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情，甚至不知道周遭的一切是否是真实的。他感觉自己活在半梦半醒之间，一切都只能小心试探。
现在朝堂上不少将领都是当年在西北时跟在皇帝麾下的，深得皇帝信任，皇帝也相当熟悉他们的事情。不时讲出的几件趣事，更是听得宋玉对西北心生向往。
也许是他那疑惑的眼神太过明晃晃了，皇帝无言一阵，才扶着额头，张口说：“他是个断袖。”
而今能得到对方这样的一句话来，宋玉心里头那原本对自己未来的命运充满畏惧与不安的石头，终于重重地放了下去。
事实上，他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