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臣绝架不住肖拭萝这般诱惑,他喉结一动,哑声道:“我何尝不想早早回来看你。只恐此事大逆不道,有违君臣之分,陛下虽对你宠爱有加,总难免责难。”
肖拭萝笑了笑:“些许小事,做什么畏首畏尾的?父皇已应了我俩在一处,以后你大可光明正大到我寝殿中来。”
“陛下终是疼你。”简臣万万想不到皇帝竟允许了两人的私情,内心一时欢喜至极。他把肖拭萝拥入怀里,万事已足。他侧着脸,满眼温柔,看着肖拭萝,有时候,他便是爱对方这目空一切的模样,又觉得正是肖拭萝唯我独尊的品性,才使得皇帝对他百依百顺。
“我只是想不到,涉及祖宗宗庙的事,他亦由得你做主。”
肖拭萝漫不经心地反问:“怎么会涉及宗庙?”
他这般问,简臣初时不觉得如何,稍作反应以后,心里就仿佛磕哒一声。他开始意识到,肖拭萝所说的与自己所想的,似乎有些不同。
“殿下,你我可是两情相悦?”
肖拭萝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自然。”
“那么你我之情——你的后嗣——又怎么会不涉宗庙?”
肖拭萝这才正眼看了看他,然后这视线又很快收了回去,仿佛再看简臣两眼,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肖拭萝淡淡道:“我又不是对女人硬不起来,来日继位,纳几个女子于后宫,后嗣之事何足挂虑?”
简臣万没想到肖拭萝心中做如此想。他懵在当场,同时耳际又有一个声音说:“本该如此,殿下本就要继承大统,是天下人的帝君,是多少妙龄女子的丈夫,亦会是小皇子小公主们的父皇。你要他为你一人所有,才是滑天下之大稽。”他自己都疑惑了,方才那一刻,以及过去许多时日,怎会以为肖拭萝会像寻常布衣一般,与他举案齐眉,从一而终。
他当然会有别的女人,会有自己的孩子,甚至会有别的男人。
简臣暗自握紧了拳:“殿下。”
“嗯?”
简臣凝视着几乎要睡过去的肖拭萝,问他:“那么臣是否可以有自己的儿女?”
肖拭萝微微静了一静,锐利的剑眉稍稍一蹙,简臣屏息等待他的答案,却听他平静地、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
简臣不大明白自己如何回到府中。从肖拭萝回答“当然”之后,他的神思就因无法面对的痛楚、苦涩、尴尬躲进了一条深深的缝隙里,藏在他自己也找不到。他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醒过神时,已经坐在父亲下首,对面是家里那位向来扶植大皇子的长兄。
长兄扣了扣桌子:“却之,你究竟有没有听见为兄的话?”
简臣压下满心杂念。虽没有听见,他也能猜出兄长刚刚说了些什么。无非是舍弃肖拭萝,转投大皇子麾下。他捏着酒杯,懒于应答。
他们简家,老父简梧最是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轻易不表看法。大哥是铁了心站在大皇子一边,而他他自己与小皇子肖拭萝,先有师生情谊,又有君臣之恩,直到如今,更是骨血相连,同进同退。剩下的兄弟俱是见风使舵的应声虫罢了。
大皇子其人,野心远胜过能力,更把肖家皇室的薄情寡恩修炼了个十成十。肖拭萝则文韬武略,远胜乃兄,如要择主,瞎子才会选大皇子。简臣便不挑破,也知道其他人扶持大皇子的真义,是思忖着让这横冲直撞的殿下将来成为他们简家手中的傀儡。简氏臣服肖氏已历五代,再不似当年君臣一心,压抑了这样久的火焰,正蚕食着这个家里每个人的心。
简梧看懂了简臣的表态,便挥了挥袖,让大儿子先退了下去。门从外头合上,简梧坐在桌前,宽大两袖盖在自己的膝盖上,是一个父亲随意的坐姿。他问简臣:“却之,你跟做父亲的说句实话,你一力跟随小殿下,究竟因为你不愿玩弄权术,将来做那真正的执棋之人,还是因不能信任大皇子,又或者”简梧眯了眯眼,伸出两根拇指对了对,勾着嘴角作了个促狭的表情。
简臣虽与兄长不亲近,对简梧却深有父子之情。他一一将大皇子与肖拭萝两人分析与简梧听来,最后更是认道:“儿子与小殿下确有私情,但于公于私,于儿子个人,于整个简家,于天下,小殿下都远远优于大皇子。”
简梧耐心听完,叹了口气:“如若真要扶持小殿下,为父与你大哥等人,现下就该向陛下辞官归隐,朝中只能留你一人。”
简臣蓦然怔住。
简梧抬起眼皮,慈爱地看着最为得意的儿子:“你与小殿下朝夕相对,你来说说,如若他登基为帝,朝中简姓之人,除你之外,他能容下几人?”
简臣想起肖拭萝那高于一切的掌控欲,沉默稍时,答道:“一个也容不下。”
“你说大皇子薄情寡恩,将来定会反手剪除简家羽翼。但肖拭萝这个人,只怕不需简氏施恩,更谈不上承情。就算你们将来互许终身,他会视你父为他父,视你兄弟姊妹为他的兄弟姊妹么?他不会的。在他心里,你是你,简氏是简氏。只怕他继位之后,一件事让你出将入相,再一件事就要夷灭简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