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谢家已然不远时,谢远春与凤招撞上了从费府而出的费闻一行人。此事说来也巧,当日Yin雨蒙蒙,谢远春准备拜会镇上故友,凤招却懒得陪着,独自躲在楼上,懒懒靠着窗户往楼下看。他独独不喜欢这样绵绵的雨天,既不爽朗,亦不华丽。谢远春于是径自下楼,刚刚走到客舍门口,迎面走来一行人,为首之人身形挺拔,面容英武,正是费闻。
费闻看见他,沉郁的面容之上,轩挺双眉为之一舒,微促地唤了一声:“小谢。”谢远春亦不由喜动颜色,他与费闻过从甚密,早将对方视为一生最重要的亲故之一,久别重逢,当真快活。他迎上前去,先叫一声“闻哥”,双目环顾,才见费闻身后还有凌无心、舒夜荷等人,微微茫然问:“凌大哥,舒大哥,你们怎都一道来了这里?”
凌无心素来寡言少语,舒夜荷摇着扇子,遮住半面笑道:“你倒问我?还不是你久别不回,我等心中焦急,怕你在路上遇见麻烦,便沿你去时道路来寻一寻。”
谢远春问:“不知道小鸢他们,现在何处?”
舒夜荷脸上滑过一丝尴尬之意,最终道:“小鸢与族弟他们都已经回到家里,只你久久不见人影。”他咳了一声:“难道你们在路上不曾遇见?”
谢远春察言观色,心里明白过来,舒夜荷一定知道苏小鸢等人在封魔大阵处的行径。他甚至猜疑,舒夜荷说不定也曾将舒家师弟作为炉鼎采补。思及此处,他不禁心中发沉,知道这件事若不能妥善解决,他们几家之间将长久尴尬下去。谢家不肯随波逐流,迟早就会变成另外几家的眼中钉、rou中刺。
他将路程一拖再拖,也是因为还想不出如何解决这一团乱麻,只好一路游山玩水,一头从旁观察那美貌无双的前辈高人,一头思量对策。
费闻道:“知道你没事,我便安心了。谢叔他们也担心你,若无别的要务,咱们就此返程吧。”
“不忙,我还有个朋友在楼上。等我带他下来”谢远春只不想对着舒夜荷,乃至对一切也可能知情的凌无心,在这一时刻,那几乎不与他打机锋的凤招仿佛成了他的同路人。他对等在面前的几人笑了一笑,转身便抬步上楼,推开凤招房门,却见房内空空,轩窗大敞,他几步走到窗边,只有冷雨浇头,高空里几声雁叫,全无凤招的影子。
他为什么——就这样走了?
再是焦头烂额,谢远春也在当日就回到了家中。一一拜见过师长父母,会了久别的南州故友们,谢远春只觉心力交瘁。他们几乎全来自世家,大约各自从吴舒等三人之处得知了封魔大阵边发生的事,今日与谢远春拜会之际,眼神暧昧,言辞弯弯绕绕,莫不在试探谢远春的动向。
谢远春只装失忆,听不懂,一应礼数周全地回了。
唯独费闻察觉他懒于应付,将他从众人包围中解救出来,带到僻静处。那些人慑于费闻是局外之人,费家威势又是世家魁首,便都远远地不敢靠近。
谢远春如释重负地笑了一笑:“谢你了,闻哥。”
费闻答道:“与我说什么谢。小谢,你这一回出门,究竟遇上了什么事,为何心事重重?”
谢远春何尝不想有费闻与他分担这秘密,可惜牵涉的人实在太多,拿定主意之前,他只好保持缄默。
费闻素来尊重他,见他面沉如水,断然不会开口了,只好无奈叹息,轻轻将手掌在他肩头按了一按。这一按之间,谢远春恍若未觉,费闻心中却悄然一荡,他温声道:“要我帮忙,只管开口。”
谢远春十分承他的情,两人并肩在月下同坐了一会儿,费闻君子地起身告辞。这时候席已散了,谢远春将费闻送出门去,费闻在门口稍稍伫立,终忍不住又握了握谢远春的手,指尖飞快地滑过谢远春的手指,便松开了。
他英俊的脸上飘过一缕轻柔的笑意:“小谢,闻哥先回了。”
谢远春“哎”了一声,目送他消失在径道深处。
忽然他颈后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那声音极其风流魅惑,尾音拉长,语意慵懒。
“好一对正道眷侣,人间鸳鸯啊。”
谢远春蓦然回过头,失踪一日的凤招一身黑衣立在面前,墨色身形几乎融入夜色里,那张俊美无畴的面孔却是皎白如雪,明净如月。
谢远春实难遏制来自心底的欣喜:“你没有走?”
凤招点一点头,又摇一摇头:“我待会儿就走。”
那一溜的欣喜倏然黯淡,谢远春望着凤招眼尾微微勾起的一对凤眼,一忍再忍,仍旧没忍住那句真心话:“非走不可?不能多盘桓几日?”
凤招笑道:“舍不得我?你若开口,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费闻与谢远春早有婚约,其人又端正守礼,谢远春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般直白的调戏,一时居然心头发抖。这时候,他已然捕捉到那一阵颤抖背后的讯息。“前辈——”
谁料这两字一出,刚刚还浅笑温存的凤招脸色为之一变,他轻轻皱了皱鼻子,唇边依旧含笑,那笑意却只停在一侧嘴角,近乎一个嘲笑:“谢远春,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