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意说:“阿烦……”他看她一眼,瞧她似乎没有不喜这称呼,便继续道:“你在被何事困扰?可以告诉我么?”
一段讲习的大约持续一刻钟,原火火读取它并理解,在现实里其实只花了一瞬间。
桃花劫不是爱情,不是单纯的感情依靠,不是肉体关系,是一种更深刻的东西:动摇一个人的世界观,动摇一个人的意志的爱情事件。
……
她回过神,顾子意还在等她说下去。
似乎诊断得不错。原火火因为发掘了自己性爱上的爱好,而对自己的取向的定义产生了动摇,她这几天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说是世界观被撼动也不过分。
“这听上去这是劫数。”顾子意说:“心魔来得这样凶猛,是桃花劫无疑了。”
原火火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之前就那样突然离开,实在粗鲁。”
“而这其中最普遍、最危险的,是爱情对一个人心智造成的打击。
一曲过后,她松开虚握的手,告别想象中的琴,完全没意识到桃花石手镯曾经试图向她传递信息。
“什么是桃——”她下意识问,紧接着,她脑袋里跳出了原火火原主的记忆。
“是真的……修为竟然不升反降。怎么会如此?这不应该啊?”原火火一惊,隐隐头晕目眩。
而顾子意说,原火火这症状看上去是桃花劫?
“我已入定两夜?”原火火吃惊道,又说:“稍等。”
记忆的碎片里,从原火火的视角看,她跪坐在一个垫子上,左右前后还有几个少女少年,似是同窗。
……
“——给修者造成“心魔”、扰乱他们心神,让他们之前所建立的世界观轰然崩塌的事件,就是劫数。
“无妨。桃花劫事关道行,此事可能会十分凶险,你要小心。”
“不错,”中年人点头:“修道者修身修心。所谓修心,向外追求天地万物之理,向内求索自身立命之道。
面对他们这些学生跪坐的是一位中年人。
原火火本来是神使,倒没把道行折损这种后果放在心上。与其相比,她更在乎的是那位中年人所讲述的桃花劫的信息。
顾子意认真听完,却没有直接回答,反倒说:“阿烦,我看你情绪浑浑噩噩,六神无主……可否答我一句:这两夜打坐后,修为是否有损?”
“今天我们讲讲劫数。”中年人说。
“我从未见过这种乐器。”顾子意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来。
这就是【界灵的任务】。
“在千万种劫数中拥有名字的还有一种:那就是生死劫。身死魂去,还谈何修身修心?”
“所有事件都可以成为一个人的劫数。有的人因为变富有而失去往日追求,有些人因为变贫困而一蹶不振。有的人因为健康而贪图享乐,有的人因为疾病而失去动力。
Blobsp; Nigun. 她低垂着眼,拉动想象中的琴弦,略带漫不经心地切入那紧绷的开头,然后音符与思绪无止尽地纠缠在一起,在蛛网里越陷越深。无数次的重复的演奏动作带给她慰藉。
“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怎么看待自己了。”原火火说。“我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原火火道:“哦,方才是在说桃花劫。抱歉,我走神了。”
一名少女说:“劫的是道。”
她闭眼,引着灵气在体内跑了一周天。
这个词汇冷不丁从顾子意嘴里冒出来,是原火火万万没有想到的。她睁大眼睛,轻轻重复一遍:“桃花劫……”
“有机会的话,我用实物演奏给你听。”她说。
【一部分人被我无意中抹除了命数。而他们被我抹除的劫数,是桃花劫……】界灵这样说。【而你的任务,是下界去替这些人订正命中缺少的劫数。】
中年人用扇子点了点手心,说:“首先,劫数为什么是劫数?劫,劫动了什么东西?”
原火火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她想念自己的琴——她最直接、最钟爱的发泄感情的方式。她站起来架起手臂,虚空做出拉琴的动作。
“美满的爱情可能让人沉溺温柔乡而不思进取,受挫的爱情可能让人自暴自弃,肝肠寸断。爱情的危险之处在于它是如此迅猛、如此不讲道理、无法预见、无法避免。
无声的演奏竟然有一位“听众”。
所以,自己这是有了一劫?
是顾子意默默来过。东方天空微微亮——看来一天已经过去了。
“所以林林总总的劫数之中,只有爱情被拎出来给了一个名字:桃花劫。
她闭眼沉浸时,桃花石手镯上冒出几行字,漂浮在她面前。原火火没有看到。片刻,那行字慢慢消散。
这个让小露丝毫没有头绪、不知从何下手的“劫数”。
桃花劫。
困扰她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也和顾子意有关。她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一五一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