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先帝回过神来之时,自己膝下已经仅剩了一根钟灵毓秀的独苗庄北溟。虽然平日对他忽略良多,但如今再看,十五岁的儿子已渐具成年的雏形,端得是气宇轩昂,有帝王之相。
眼见庄北溟就要走上人生巅峰,游莹衷心的为他感到高兴。
但一道晴天霹雳却砸中了自己。
原来在先帝梳理九子夺嫡的过往之时,发现游太医竟然也被皇子所买通,竟企图下毒暗害其他皇子。这等暗害皇嗣的重罪足以满门抄斩,先帝勃然大怒,决意要将一干涉案人等全部处死。
游莹深夜拜访宫中,恳求庄北溟救她阖族上下。
“祖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是受人欺骗胁迫,阿溟……”她紧握他的手,“求你救救我们……”
见他迟疑,她心一横,拉开衣襟,用他的手握住自己的胸。
“我愿做你侍妾,这辈子都跟着你。”
庄北溟迟疑并非因为不想救他,而是怀疑父皇不会如此宽宏大量,自己又该如何去劝说父皇高抬贵手?
见游莹哭得泪流满面,甚至不惜以身相许:“今晚,我若不肯答应帮你,你又会怎么办?”
突遭此变故,游莹毕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庄北溟将她问得懵了,过了半晌方才挤出一句。
“那……王爷、皇叔、皇上……我挨个去求,也许总会有一个愿意帮我的……”
她挨个去求,在一干中年老男人的面前展露自己幼弱稚嫩的身躯,岂不是羔羊入狼口?
他会帮她,但她要断了这些献身于人的心思。
少年的手在游莹的胸部上轻轻一掐,惊麻的感觉让她打了个哆嗦。
他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
游莹至今都还能记得那句话。
“别四处自荐枕席,你还不及我自己的大。”
备受打击的游莹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的家中,全家上下在忐忑不安的气氛中煎熬着,三天后方才等来最终的结果。
皇帝开恩,游太医阖族上下流放岭南,无诏不得回朝。
不死已是大幸。
全族老小还没有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回神,一杯毒酒就已经送到了游莹的面前。
“游太医之孙女游莹聪慧善机辩,特赐哑药一杯,愿其端庄贤惠,缄默少言。”
庄北溟双膝跪到麻木之时,御书房的门还是紧闭着。
太监宫女在他的身边来来去去,状似目不斜视,实则时时刻刻都紧盯着庄北溟的动向,不时前去向先帝汇报。
听闻庄北溟已近三天水米未进,嘴唇发白开裂之时。
先帝终于忍不住怒笑一声,他定是仗着自己的父皇再没别的儿子了,为了一个小小的罪臣,竟敢忤逆于他。
“逆子,女色误事!”
定了定神,先帝向身边的内侍道:“传朕谕旨,如他所愿。”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先帝方才缓缓步出门外。
父爱如山,威严也是。
“溟儿,起来罢。”
庄北溟叩首:“父皇仁善。”
先帝冷笑不止:“太子跪求开恩,逼父皇仁善。父皇又怎能落人口实。那游莹朕原本以为给你做侍妾也是可的,谁知太过于能言善辩,朕已赐了一杯哑药,让她永远安静了。”
几丝鲜血沿着干涸崩裂的嘴唇流下,父皇的话犹如闷锤敲在他的心上。
“你是未来的皇帝,皇帝便应该学着不让心爱之物,用自己的言行掌控、影响你的一切。越是爱的东西,就应该离得越远……”
庄北溟的嘴唇机械地开合。
“……她喝了?”
为了教这唯一的儿子彻底死心,成为一个冷血绝情的帝王。先帝用目光凌迟着他,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实情。
“她本不愿喝的,朕派出去的人只对她说了一句——”
“太子给你的。”
“她便乖乖地喝了,药灼喉咙,在地上打了好多滚,吐了一地的血,却痛得没办法再叫一声……”
“还好是太医世家,用参汤吊住了她的命。换做其他人,此刻早已死了吧。”
散落的黑发垂下,挡住了庄北溟的眼睛,先帝在昏惑的傍晚中看不清儿子眼中的光。
先帝的本意恐怕就是要了游莹的命,只不过是被游家救回,才假惺惺的网开一面。庄北溟的嗓子仿佛也哑了:“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