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地点在他额头。
“你的一道神识,就在这里。”他松开钳制的手,“待你取回,你我便再不相欠。”
指尖下的皮肤烫得吓人,即便只是这样一点的触碰,她仿佛能够被指尖这一星炽热直勾勾烫到心底深处。而那人眉目平静地看着她,唇边的笑容轻松又悲伤,竟叫她生出怯意。
可这近万年的记忆或许就在这里,她不可能不要。
薙芳定下心神,合眼瞬间一缕灵气顺着指尖自他眉心进入,不过才触及那人灵海边缘便被一道霸气又熟悉的力量狠狠绞灭了。
薙芳心神一颤,又一缕灵气送入,依旧被很快打散,那道明明属于自己的神识此刻竟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接连两次打散了自己的灵气。这说明了什么?自己不仅心甘情愿地将神识给了这个区区凡人,给他之时保护他的信念即便历经千年仍旧如此强烈。怎么可能?
可越是不记得越发觉得荒唐,也越发让她愤怒。
薙芳握紧袖中手指,抬头看向对面仍旧安静看着自己的男子:“苏复,人界不过区区两百来日,我倒要看看你是何德何能蒙我赐下一道保护你至今的神识?”
她握指成爪,紧紧捏住他脖颈,周身散发出可怖的威压。似是察觉出主人心绪混乱,蘅天洞府三道结界不安地震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
苏复眸光微动,耳畔嗡鸣听上去竟有股莫名的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芳芳……这脾气还是……一点……没变……”
“闭嘴!”薙芳皱眉,兀自将手中咽喉捏得更紧,闭眼将自己的神识灌注进去。
这样强大纯粹的力量对于半佛半魔的苏复而言毫无疑问是难以承受的,他因钝痛面色苍白,额上冒出一层冷汗,可他沉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用那双眼安静地专注地看住面前的人,就像他这千余年来梦中所做一般,贪婪的,痛苦的,看着这个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幻影。
灵海中掀起万丈波涛,薙芳强挤进去的两道神识本意是将那道本就属于自己的神识拉出来,可不料附在其上的意识过于强悍,竟叫她一时难以得手。她下意识又挤进去一道神识,一心想要收复叛徒的她全然忘记了苏复本身的承受能力。待得三道神识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才终于将那道神识制服拖出之时,她这才脚步微晃地松开手,睁眼去看昏倒在地上的苏复。
那本就泛着寒意的白皙脖颈上还残留着自己掐出的青紫握痕,少了那道神识镇压梳理的灵海此刻早已被漆黑的戾气与淡金色的灵气搅得天翻地覆,他的气息极度紊乱,印堂上交替出现浓郁戾气与淡金色的佛光。
薙芳心道不妙,没空再去理会刚刚收缴回来的神识,抬手在空中迅速打出一道传音符后,卷起地上昏迷不醒的苏复径直去了洞府。
蘅天洞府最不缺的就是宝贝,想要镇压苏复体内区区千年戾气并非难事。看着石床上被法器淡金色光芒包裹其中梳理灵海的男子,薙芳微微抿了抿唇。
她翻手,那缕已然恢复平静的神识此刻正安静地躺在自己掌心。
或许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就藏在这里。她握紧手指,神识迅速融入她身体。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愤怒与悲凉就直面她咆哮而来。
她看见轮回池水迅速没过池边庭彦的身影,她感受到心脉受损无力动弹地被冷雨浇灌的痛苦,她听到狼兴奋急促的喘息与猝然遇袭的嚎叫,她看到那目光不敢看她的漂亮少年,她听到他神情雀跃声调活泼地喊她“芳芳”,她穿着那件宽大的外袍睡在温暖火堆旁,嘴里依稀还残留着馒头的淡淡甜味,她不耐烦地看着他献宝一样展示给自己的红色衣裳,她心底软软地看着他倒在地上形容枯槁的模样……他转身过来牵住自己手时的温暖,他奋不顾身从二楼一跃而下来救自己时的坚决,他轻轻告诉自己芳芳不是圣人时的温柔,他抬眸同她约定婚期时的忐忑……一幕幕,全是鲜活的他,每一个细节,都不可思议地记得清清楚楚。
她为什么会忘了呢?那个跌跌撞撞连爆破符都用不好的少年,那个不顾生死以身护阵的少年,那个撒娇着怕自己丢下他离开的少年,那个对她无条件信任冒死去取妖丹的少年,那个躺在泥泞中奄奄一息的少年……两百多天太短,于她而言不过弹指,可她蒙受过他最赤诚最完整的一颗心,烧不化,锤不烂,砸不死……兜兜转转千余年,他又一次将它捧到了她面前。
“她喜不喜欢我都无妨,我可以再多喜欢她一些,两倍不行就十倍、百倍、千倍……”
薙芳睁开眼,猝然涌上心头的酸涩几乎蔓延到她眼前,叫她几乎要看不清光阵中的苏复。
他长变了许多,长高了,瘦了,苍白了,成熟了,那双眼睛,再也没有从前的光亮与纯澈,她不敢想象人界漫长的千年他到底是背负着怎样的心情去找她,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全然不记得他的自己。
“苏复……”
第18章
离垢来得很快,见着床上犹在昏迷的苏复时轻轻叹了口气:“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