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夏
宋卫国死了。
宋白请了半月假回来守孝。
家里没阔绰的条件大Cao大办,葬礼从简,发丧那天沉闷闷的,跟宋卫国没起色的一辈子差不多,吹响器的没有,假哭的亲戚有两三个。
宋白穿着孝衣,一路跟在孙翠英和宋默身后。
土把棺材板埋完那一刻,宋白眼睛有点shi,但没真的哭出来,伤心不是没有,如释重负更多一点,他爸终于解脱了,死前也没受罪,睡梦里走的,孙翠英早起叫不醒人才发现。
之后几天,莫名其妙地,宋默开始学起包饺子,一闲下来就闷在灶房里拌饺子馅、擀饺子皮。
终于赶在最后一天做出了有模有样的成品,他把煮好的饺子端给宋白尝,脸上的表情有些忐忑,好像等着被老师点评的小学生,宋默说:“全是照着咱妈教的包的,你快尝尝是不是那个味儿?”
宋白低着头,一口一个,吃到最后有些哽咽,装被烫得流眼泪,“不太像,你再学学。”
宋默点点头:“行。”
2007年夏
毕业季,求职场上人山人海,每个捧着简历的人都希望把自己卖出个好价钱。
宋白也投,也亲眼看见清洁工把一地的简历当废纸打成捆卖垃圾,中间有张是自己的,照片被人踩了几个脚印。结果不好不坏,他去了首都某家建筑公司设计图纸。
工作以后,宋白不怎么再找宋默,每周一次的电话也都是打给孙翠英。娘儿俩寒暄到最后,宋白都会问一句我哥在干嘛。
电话都是外放,宋默听了会笑,却不是每次都接。
第一次领到工资那天,宋白去商场买了一堆东西,有给孙翠英的老年鞋、腰部按摩仪,有给宋默的电动剃须刀、防晒霜,以及不合季节的羽绒服,
这些东西邮回家几天都不见人收,宋白急了,想打电话给宋默,可他在通讯录里徘徊良久,还是拨给了孙翠英,开口前他有点埋怨,“妈,我寄回家的东西我哥怎么不去拿?”
“你哥昨天说要去来着,正赶上家里下大雨,没去成,咱房顶石棉瓦漏雨,我叫他爬梯子上去看看……哎,你哥下来了,你跟他说。”
宋默接过来问:“怎么了?”
听见宋默的声音,宋白捏捏衣摆,喉咙发紧,长篇大论地嘱咐,“我给咱妈买的衣服你监督她穿,她肯定还是把新衣服藏起来穿破的,那个按摩仪估计她也不会用,你到时候多教教她,还有……我给你买了剃须刀,你胡子又不重,没必要总用手动的,不方便。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件羽绒服,你冬里总穿的那件袖子都磨得跑绒了……”
宋默忽然打断他,“现在是夏天。”
宋白一怔,“我知道,羽绒服现在买便宜……还有就是,公司选设计师跟项目走,这次名单上有我,今年冬天我可能回不去。”
“嗯,”宋默点点头,捏紧了手机,“在外头别老熬夜,少跟人喝酒,早饭得吃,我现在戒烟了,你以后也别沾,听见没?”
宋白差点笑出声,“哥,你嘱咐得有点晚了,我已经沾上了,瘾还挺大的,戒不掉了。”
“我都能戒,你还是不想。”
俩人举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宋白转了话题:“给你买的还有防晒霜,以后出门送货前涂一涂,别嫌麻烦,每回夏天你都得黑一个色儿。”
“咋了,你嫌哥丑?”
“那我估计是瞎了,”宋白混不吝地笑,“不丑,丑也不嫌,以后你老婆才有资格嫌你丑,我哪有?”
没等宋默再开口,宋白识趣地说:“没别的事我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