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是戏班里新收来的小青衣。
许师父今年收的年轻一批小徒弟里,都是些心思活络的。
初来乍到的第一天许师父在台子上训话,说些拜师祭祖,勤学苦练,祖师爷赏饭的大道理,师兄师姐低眉顺眼的听着,暗中打量着这些拜入门下的小弟子。
几个纤瘦单薄的身子都乖巧的跪在下面,其中大都是面皮白净,眉眼舒展,身段柔软,的确是璞玉浑金,可塑之才。
远比他们这批来的乖顺。
修瞒也跟师兄弟一样,正垂着眼耷拉着耳朵,听着师父每年都要在拜师仪式上讲一次的新授弟子戒规,心思飘到了红泥瓦墙外头。
修瞒的母亲秋白,原是姑苏某家小姐的丫鬟,也跟着小姐耳濡目染因而有些风雅知趣,因趁着家里的老爷喝醉竟偷偷爬上床,勾搭在了一起;小姐发现二人的jian情后毫不留情面的把秋白赶出来,好在一张有几分姿色的脸蛋让原府邸里的老相好搭伙过起日子,老相好是个善人,没在意被赶出府时的秋白小腹微拢,嫁给老实人后也就半年的光景秋白就生下了修瞒;
所以夫妻二人对修瞒的身世心知肚明,男人也明白孩子无辜,好在并未苛责过什么,秋白也陆陆续续的为男人生了许多个孩子,还被村子街坊邻里的女人夸有福相。
只不过修瞒虽隐约听了大人谈论起当年的腌臜事,但人微言轻的小孩子并不能左右什么,谁会和一个小孩讲些纲领人lun。
这个年代的青年有在学堂讨论着什么自由民主,说的话和之前提倡剪掉辫子参与什么维新的总感觉是同一批人;
的确是新奇,都是闻所未闻的东西让村子里老老少少的都跑出来凑热闹。但话说回来,到底是留洋的后生提出来,修瞒记得穿着褂衫的学生来村子里做宣传,隔壁的李长工听完直摆手:村东头的菩萨庙还等着我去修呢!
修瞒心底暗暗发笑,自然是没有加入学生们的阵营,这些东西离他太远。他只知道如果再不出门找活计,家里怕是揭不开锅了,兄弟姐妹挨个饿死,轮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修瞒十岁的时候就早早离开家出来拜师学艺了。他模样随了秋白,生了眉目俊秀嘴唇红润,当年许师父相中了修瞒的外貌,又思忖年纪尚小,筋骨是可以练开的。遂付给了银钱,抬手用竹条敲了敲男孩直挺的背,
以后跟我姓,就叫你许修瞒再给你父母磕上两个响头,随我走吧!
修瞒对着自家的门口,学着村里其他家孩子临行的模样,撩起短袍跪在土地上,珍重的叩了两下。
起身拍去了袍子上的土,许师父牵着修瞒离开了小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