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幾百年來,過得很是窩囊。曾是尊高的四象之一,鎮守西天,而如今,僅僅剩下一縷遊魂。要捋清這其中緣由,恐怕還得將時間挪回女媧補天那會兒。
太古之時,妖祟俱出。有虎妖,毛似雪白,兇殘好鬥。
她自知她得了天賜,還是一頭虎崽子時,便教百獸莫敵,然而她卻不樂意將Jing力擺在潛心修行,倒是對容貌之事頗為上心。她費百年修出的人身,美則美矣,看著湖裡的倒影,好似還缺了點什麼。
她要的是驚心動魄的美,她要做這天地間,最夠資格禍害天下的女妖Jing。
後來有一日,行經人間時,看盡那鶯鶯燕燕,她方悟了。自己長在林間,原是缺少了些女子娉婷的韻味。於是她又修磨了百年,學成各種婉轉妙姿,總算是朱脣皓齒,媚態橫生。那回眸一笑她練得最好,從無男性能敵她半睜的杏眼,也就在那幾年,她的名號在大荒廣為流傳。不少雄性活物見了她一面,便相思成疾。大荒生靈因而給她取了個稱號,喚做斬男顏。
這是她不知長進的少時,如今要知道自己變作這慘樣,想來,卻有些羞恥。
她在魅惑雄性方面,確實稱得上天賦異稟,然而卻從沒有一個男性得以近她的身,她成年後,一直是獨來獨往,縱然身後有一群追隨者,她從不將他們放在心上。唯一例外,便是她撿到的一隻人族幼崽,這天上地下唯有他能近身侍奉她。
過去她曾隨手救了條讓人欺凌,殘存著一口氣的小黑蛇,她最看不慣恃強凌弱者,便多嘴了幾句,要那黑蛇勤加修行,方能自保。這黑蛇倒還有些悟性,嘶嘶吐著蛇信子,對她恭敬點頭後,便搖著尾巴爬走了。
這件事情她不怎麼上心,活得久了,救的生命也多得去了,要一一記下來,她容量不大的腦袋終要炸開來。然而在她受天庭封神那幾日,有一玄色衣袍的男子來訪。他自稱原身是黑蛇,曾受她恩惠,如今欲來報救命之恩。她自是不解,自己何時曾施恩於這位與她同日封神的男子,想來又是一位衝著她美貌來的。她禮數做足,用她擅長的小伎倆,將那男子迷得七葷八素,再正正經經的婉拒他。男子敗興而歸,卻不依不撓,連訪數日。
這張傾國傾城的面容,雖給了她極大自信,卻也招蜂引蝶得很,這麼幾萬年過去,男子的愛慕眼神遞得她好生厭煩,她是有些倦了乏了,想想還是她從前撿到便一直養在身旁的小男孩要順眼些。
那男孩,長開了些,風度翩翩,沉穩內斂,她怎麼看怎麼喜歡。奈何人的一生太短,她卻早已壽與天齊,她總不想讓這孩子,過早離開她。她用盡各種方法延緩他的衰亡,然而那一天終歸要來。於是她為他入了冥司,破天荒以四象之尊,乞求閻王,免去他一碗碗孟婆湯。
她只希望漫漫生涯中,能有一朵解語花常伴她身側。
然而這朵解語花前往轉世之際,那玄衫男子再度來訪。他只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想要拱她造反,共同做這天下的主。她從前雖然善戰,如今天下太平,她萬分不想再掀一場腥風血雨,便仗著輩分將那男子訓斥一番,最終兩人不歡而散。
幾天過去,男子稱是自己失格,邀約她共飲佳釀以示賠罪,她不疑有他,便如期赴約。不曾想到她堂堂戰神,竟然栽在這修為不及她十一的蛇妖手裡。他的酒裡添了些化功散,軟了她身子,對她一番強佔後欲奪她神力,卻使錯了方法,反將她rou體摧毀,她被迫脫離身體的魂魄,還來不及感到劇痛,只能馬不停蹄逃往封地,躲進其一下屬的身體裡。
失去神體後,她的靈魂長眠難醒,一縷魂魄還能屯什麼修為,她如今脆弱得連一隻尋常妖獸都不如。而這下屬滋養著兩份靈魂,身體衰弱得快,不日便歸了天。她只得另尋魄形相符者,再將靈魂鑲嵌進去。這般窩囊的靠著族人滋養,她過了好幾百年。好在,她的男孩,一直陪著她。
幾百年過去了,她從族裡找到一個與她魄形十分相合的女嬰,她嵌進她靈魂裡,注定了她不凡而短命的一生。
而這女嬰的一生,確實是高chao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