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杨不声不响地解开了手腕上的绳结,趁陶伟南低头查看脚下的瞬间,忽地转身,抬起腿以一记快到来不及反应招架的漂亮的横踢,将他连人带刀踹翻在地,滚进了泼洒出来的柴油里面。
“操!”陶伟南抹了把手上的油污,又立刻摸索着去找掉在地上的刀,奚杨却抢先一步骑在他身上将他制服,扒掉他脸上的呼吸器,朝着他的正面重重地补了几拳,顿时打得他口鼻尽裂眼前一黑,头一偏,猛咳着吐出了两颗带血的门牙。
“陶哥记性太差。”奚杨高举紧握的拳头,隽秀的面庞映着令人畏惧的火光,眼中不复半点往日的温和,只剩比利刃还要冰凉刺骨的诛心的冷漠。“只记得我体能不好,不记得每次比赛用消防绳打结,我都是第一名吗?”
论格斗技巧,疏于训练的陶伟南早已不是奚杨的对手,但他毕竟在身高和体重上还占有优势,稍微清醒之后便开始猛地挺身回击,跟奚杨从走廊里又再次扭打到了驾驶室的门口。
在被奚杨灵巧地躲过两拳,胸口又挨了一脚之后,陶伟南跌回门内,拾起被他丢弃在墙角的便携式灭火器,转身朝紧追进来的奚杨头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视力和身体的敏锐度因为弥漫的烟雾而同时减弱,奚杨躲避不及只能抬手格挡,那一刻,骨头断裂的感觉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先迟缓后迅速地从小臂传至全身,不一会儿就让他的额头和后背都泌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了不起啊,奚队。”陶伟南趁此机会反扭住奚杨受伤的胳膊,把他按在地上,伏在他耳边,用卑鄙的,充满恶意和挑衅的口吻对他说道:“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是我失算了,可惜啊,想扳倒我,你还嫩了点。”
他边说边用力一拧,在听见又一声脆响,感觉到奚杨的身体明显颤栗的同时,施虐和报复的快感猛然飙升,让他得意忘形,差一点痛快得笑出声来。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奚杨的鬓角被汗水浸得湿透,痛得几乎咬碎牙关,却依然头脑清晰地思考着对策,然而陶伟南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却都像是被单独放大了数倍,像无数把炙烤着他的烈火,尖刀一般血淋淋地钉在他的心上,残忍地刻进他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骼,让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剔除,没有办法遗忘。
他听见陶伟南说,是我让周熠走那条路去救你的,他跟你一样,是个蠢货。
是个蠢货。
蠢货。
“咔嚓”一声,整条小臂从关节处完全断裂脱开,像在与残破的,不堪的过去道别一般,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的疼痛。无形的力量支撑着奚杨翻身而起,一头撞断了陶伟南的鼻梁,在他倒地之后又抬起厚重的靴底,照着他的侧脸狠狠踩了下去,几下就跺得他颧骨碎裂,下巴脱臼,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没错,我曾经胆小,懦弱,愚蠢,不配跟他站在一起,更不值得他牺牲性命去救,可我跟你不一样,即便后悔,绝望,痛不欲生,下辈子也好,下下辈子也好,永远没有机会了也好,我也会坚持着活下去,一点一点地努力,回报或是赎罪,但绝不让自己从里到外烂地掉,沦为你这种没有人性的恶魔。”
陶伟南满脸血污,目眦尽裂地趴在地上,在奚杨用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抡起掼向燃烧的舱壁,接着把他摔落在地的同时,挥起四处乱摸摸到的一把消防斧,砍中了奚杨左腿的膝盖。
“啊啊啊!”浑身沾满柴油的陶伟南再也顾不上继续打斗,扔下斧头疯了一般毫无方向地四处乱窜,满地打滚,可火焰依然毫不留情地越燃越猛,瞬间就爬上他的头顶烧光了他的头发,把他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人形火球。
“我要你死!我要杀了你!”灭火器砸坏了,找不到了,他不仅救不了自己,还跌跌撞撞地点燃了正对着操控台的一圈乳白色的真皮沙发,失控中又再次扑向倒在地上的奚杨,歇斯底里,近乎发狂地将立在墙边插满红酒的壁柜推倒在奚杨身上,之后便夺门而出,一边撕扯黏住皮肤的衣物,一边奔向走廊的尽头,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甲板越过围栏,挥舞着四肢,惨叫着,一头扎进了海里。
冰凉的海水侵入鼻腔堵住了呼吸,也短暂地缓解了皮肤被灼烧的疼痛,恍惚之中,陶伟南以为自己要么成功逃离,要么已经死了,但正在海面执行任务的消防员和海警早在他跳船之前就听到动静发现了他,待他落水之后就立刻将他打捞上来,送回了码头。
十几分钟前赶到现场的涂科刚找到闻阅,就见他从消防艇上一跃而下,把全身大面积烧伤,血肉模糊的陶伟南按在担架上一拳接着一拳地打,边打边朝他怒吼:“王八蛋!教导员呢?你他妈的把教导员弄到哪去了!说话!你给我说话!”
大概是把这辈子没用过的力气全都使出来了,涂科加上霍辞,还有王皎和水上救援中队的好几个队员合力都拉不住闻阅。混乱之中涂科差点挨他一肘,躲开后便赶紧用两只手臂将他紧紧箍住,直接把他从担架上给抱了下来。
“乖,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他就死了!别让他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