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默默地朝站在後面的新九遞去詢問的眼色。
新九抿了抿嘴,又挑了挑眉毛,臉上做出一個難以形容的表情,但是意思傳達了個七七八八這個跟以前的不一樣。
李小姐,是這樣啊,咱們這兒啊,前面是對遊客營業的,往裡面走幾進才是內宅。其實從偏門也能進,但是前面好歹也是旅遊景點啊,你剛才又說沒來過咱們隆盛新城,所以還是得帶你參觀一下,不然說不過去,有點太怠慢了。 新九說道,語氣十足禮貌,臉色春風拂面,像個正兒八經的管家。
李赦容,你猜他以前是乾嘛的?他兩年前也是在前面賣rou,摟摟抱抱賺合影錢的。十塊錢就能摸胸。自從我上高中,不是學校離家遠嘛,所以這兩年我哥提拔他給我開車,不用再賣rou了。 江楚楚惡劣地笑著,完全沒有顧及新九的面子。
李赦容抬眼看了眼新九,新九神色未變,但是眼皮微不可察地垂了下,瞬間又恢復了笑眼。
他以前可是這裡的頭牌,因為身上有很多疤,好多女的就喜歡他這種的。 江楚楚繼續爆料。
噢,原來他襯衫領口露出來的真的是疤。李赦容默默想著,依然沒問那些疤是怎麼來的。
新九飛快地使了眼色,讓那些七七八八的猛男回去工作,不必招呼這裡,然後就帶著李赦容簡單在船塢轉了一圈,介紹了一番。船塢裡有兩艘保護得相當完好的晚清貨船,還有些真的古董工具,舊貨,至於房子,完全是新建的。
李小姐不要嫌我囉嗦,多講了幾句,我只是覺得你們大多數城東人,對我們城南未必很了解吧。 新九道。
李赦容坦誠: 幼兒園的時候來參觀過紀念碑,愛國宣誓什麼的,那時候隆盛還是一片廢墟,大家都說隆盛鬧鬼,學校組織我們來,家長還提意見呢。
新九失笑,看著熙熙攘攘到處拍照的遊客,道: 世事變化就是這麼快,如今還有幾個人記得隆盛的歷史。
李赦容心中感慨萬千,不料身後忽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隆盛也並不從一開始就是廢墟。
隆盛在百年前是兩江一帶最繁忙的碼頭,通往北方的航線,就從這裡開始。 那聲音略低沉,字字都穩,彷彿在江心最深的地方扔下一塊石頭,無邊無際地沉了下去。
哥!你怎麼不聲不響站在我們後面! 江楚楚像個兔子一樣彈了過去,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臂膀左搖右晃,這撒嬌的樣子一反常態,完全不似平常的目中無人囂張跋扈。
李赦容不知道為什麼,彷彿心臟被人揪著提了一下,她回過神來,和那聲音的主人打了照面。
江。。。。。。大哥,你好,我是楚楚的同學,李赦容。 她的心開始跳起來。
赦容,是哪兩個字? 他問道,面上帶笑,眼神如一汪深井。
赦免的赦,容易的容。 她望著他的眼睛,只覺得自己跳進了那深井,一路沉下去,水壓要衝透她的耳膜。
我叫江嵃,山字旁的嵃,歡迎你來到我們家。我本來應該去你們家道謝,但我又不知道你父母知不知道,會不會擔心,會不會罵你管閒事,所以想著還是先請你來家裡吧。是我,失禮了。
不不。。。。這,這是應該的。。。。。。 李赦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李赦容是個容易緊張的人,她沒有多少和男人打交道的經驗,也沒有多少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經驗,她確實是個無差別緊張的人,她向來都是用禮貌掩飾緊張。
但是她的心在跳,這和以往所有的緊張都不同。眼前是個看起來二十六七歲的男人,但是衣著低調考究,舉止沉穩老練,完全超出了那張臉的年紀,他說話得體,可是眼神莫測,那笑容背後是她讀不懂的東西。可是這一切重要嗎?
他似乎覺察到了李赦容的緊張,瞬間便放鬆了眼神,那雙眼睛裡浮起了莫測的笑意和善意,那雙寬肩看起來似乎也是安全的,而不是威脅的。可這也不重要。
即使他那麼英俊,也都不重要。李赦容只覺得她的腳終於觸到了那深井的井底,冰冷的,周圍黑色的水將她擁入懷中,徹底纏繞住,再也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