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魏重新坐好,没等二爷问第二遍,自觉地说道:“暂时没有考虑过,听主人的安排。”
偌大的一桌盛宴,只坐了二爷一个人,陈魏看着他孤零零的背影,考虑是不是叫几个样貌端正的奴宠来陪一陪他。他还未付出行动,就见到二爷侧过身,轻飘飘地朝他看过来。
“行了,”二爷索然无味地抬了抬手,把他的后半截话压回去,“我都不该对你有什么期待。”他敲了敲酒杯,陈魏领会到他的意思,握住了盛有黄酒的杯子。他一饮而尽,纯澈的酒液擦过味蕾,甘甜中带着一丝辛辣。他喝得太急,不免被呛到,抬手用手背抵住唇瓣,闷闷地咳了两声。
陈魏微微怔楞,随后拉开椅子跪下,凝重地问:“主人,您是打算更换管家吗?”
陈魏斟酌着说道:“主人,奴身份低贱,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
这是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的答案,然而二爷并不因此感到满意。“这么听话?”他笑起来,“上床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这识趣。”
……”
“中秋家宴,既然都姓陈,那就一起吃顿饭吧。”二爷回答得漫不经心。陈魏心下一凛,他悄然观察着二爷的神色,却一无所获。
“没有。”陈魏说。
二爷不是擅长等待的人,他发挥了自己中西兼用的创造精神,叫来仆人吩咐道:“红的来一瓶。”
说是聊天,其实更像是二爷单方面的问话。“你以后打算做什么?”二爷挖了一勺蟹酿橙,随口问道。
二爷抿着温好的黄酒,看那只通红的螃蟹在他手下不多时就分得明明白白。等他剥好了一只,二爷才慢悠悠地说道:“让下人来做,你来陪我喝几杯。”
螃蟹是好螃蟹,酒也是陈年好酒,入口清冽回甘,搭配热气蒸腾的蟹黄包,滋味确实美好,只是陈魏坐立不安,食不下咽。
陈魏天生长得白,浸了点酒意后木然的脸上都鲜活许多,脸颊透着血色。二爷心底琢磨着,感觉有些意外。按道理讲,没怎么喝过酒的人酒劲儿上来得快,在他的授意下酒坛里的黄酒大半都进了陈魏的杯子,怎么他的管家佁然不动,除了脸颊发粉,嘴唇红润,一点都看不出端倪。
“您有什么吩咐吗?”陈魏不明所以,谨慎地问。
他从未在这样的情景下与二爷对坐用餐。
“现在没有,又不代表以后不会,”二爷说,“起来,别一惊一乍的。”
“能不能有点追求,”二爷对此点评道,“一把年纪最后就想偷看小年轻谈恋爱?”
二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上张椅子,”他说,“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
二爷玩味地说道:“那继续?”
陈魏是名能干的下属,但绝不是适合聊天的对象,好在二爷找他来也不是来听他说相声的。酒坛很快就见了底,二爷打量着他的面容,微微皱眉。
陈魏无可奈何,被连灌了几杯下去。吃螃蟹是个精细活儿,讲究些的工具就能摆上一排,陈魏螃蟹没吃过几只,剔蟹肉取蟹膏却练得熟稔。蟹勺蟹刀就放在桌上,陈魏自觉地剥开蒸好的大闸蟹,剔出白玉似的蟹肉放在盘中,方便二爷食用。
陈魏看着摆在眼前的两个形状各异的酒瓶,真诚地劝道:“主人,请您注意身体……”
二爷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醉了。”他笃定地说。
“想过开一家独立书店,过些年如果能退休……”陈魏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轻声说。家奴身份终其一生也无法抹去,但是忠仆通常会得到主人赏赐的恩典,得以安享晚年。“书籍没有保质期,存储也方便,经营起来不费心。”
“不用拘束,”二爷说,“来随便聊聊。”
片刻后,陈魏僵坐在二爷对面,面前摆着切开的半只醉蟹。在二爷的授意下,仆人抄起酒坛,给陈魏也添了一杯黄酒。
“谢谢主人。”陈魏干巴巴地说。
仆人上前为
陈魏笑起来:“花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享受生活么?到时候端着咖啡看年轻人们挽着手说笑,感觉……像是自己又活过来一次。”
二爷很少看到他微笑时候的模样。陈魏年长,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只是若要因此认为他是个死板的人,那就错了。他模样其实比不上周轩崔莲河等人漂亮妩媚,常年端着脸更无情趣可言,只有在微笑时,眉眼舒展开,看起来格外温柔。
二爷:……
二爷把视频电话挂断了。
二爷放下杯子,点点头:“不错,除了赔钱,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您说得对,”陈魏温和地说,“换成,退休之后在书店里喝着咖啡和年轻人挽着手,怎么样?”
陈魏认真地回答:“无论床笫还是日常工作,奴都按照规矩做的,如果主人对现有的规矩条例不满,请您明示,奴会记录下来上报训练营,要求他们对此进行调整,并运用到接下来的……”
那句话仿佛是他随口之言,二爷挑挑下巴:“给陈管家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