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楷銳打工完回到宿舍,看見成颯坐在位置上,瞥了他一眼。
成颯立刻向他打招呼:「阿銳,你回來的時間都這麼晚嗎?」
「嗯。」卓楷銳回完,逕自整理了背包,把成颯晾了足足一會兒,見成颯啥事都沒做,只是看著他,這才回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我有事回來找教授一趟,想說你有申請暑假住宿,剛好時間也晚了,我想找你蹭個地方睡」成颯知道自己的謊言拙劣至極,政大距離他家約莫一個小時的車程就能到,此時回去一定是來得及的。
卓楷銳卻沒有戳破他的謊言,只說:「隨你。」
當他反應過來,想起沒有住宿的學生,都已經搬宿了,這才瞟了成颯一眼,遲疑地問道:「我沒有多的床墊,你真的要和我睡?」
「嗯。」成颯竭力壓抑著內心的喜悅,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太奇怪,不想讓卓楷銳發現他的不對勁他對他這四年以來的喜歡與渴望。
成颯手裡有個禮物,他想了許久,都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送出。
他與卓楷銳擠著同一床被子,睡到半夜,這才溜下床,將那個他準備已久、耗時與花費都甚鉅的禮物自背包中拿出來,放在卓楷銳的桌子上,附上一張完全沒用的手寫小卡生日快樂。
他想,他與卓楷銳參加了同一個讀書會,卓楷銳會知道那個禮物上鏤刻的小篆,代表著什麼樣的意思。
成颯其實並不曉得,那個禮物,卓楷銳後來究竟是收了?還是沒收?
只知道隔日一早,成颯醒來的時候,卓楷銳人已經離開房間了。
成颯在學校宿舍待了一晚,只為了和卓楷銳多相處一些時間,然而卓楷銳卻連早晨起床的時間,都與他錯了開來;成颯不由得多想,卓楷銳是不是躲著自己?他為何不願意與他一塊兒起床,一起吃個早餐呢?哪怕事實不是這樣,他也無從求證,他只覺得自己對卓楷銳隱藏的這些小心思,令他自己痛苦極了,他恨不得別有這些念想,可他終究是他「成颯」這個人,做不到「放下卓楷銳」這件事。
禮物盒還是那樣完好地擺在桌上,彷彿沒被打開過。
沒了卓楷銳的宿舍,沒有繼續留著的意義,成颯離開宿舍;隔天,他便因為氣喘發作,出國治療了一整個暑假,直到開學在那之後,卓楷銳就消失了,徹底地消失了。搬家了,退學了,人間蒸發了。
也因此,成颯一直都不知道,卓楷銳到底有沒有收下那禮物;就算真的收了,難道是被拿去當掉了?還是弄丟了?或者被埋在無數的雜物裡,再也沒有被拿出來過?
成颯自衣服的領口裡,拿出了自己的長命鎖,上頭用小篆鏤刻著「不離不棄,芳齡永繼」這已經是他唯一能做得出手的表白方法,要他對著卓楷銳那一雙形狀好看的、英氣的劍眉,扇子般纖長而濃密的睫毛,灼人的、有神的、看進他骨髓裡的雙眼,說出那些被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最私人的情感,他是真的無法、他做不到。
儘管成颯總感覺,自己早已被卓楷銳這個人,赤裸裸地看透了。
在酒店的廁所裡的那一回,他覺著自己整個人都被卓楷銳捏在了手掌心裡,卓楷銳可以任意地把他搓圓捏扁,正是因著卓楷銳太了解自己的意思了,才會做出那樣狂妄、無禮的要求;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讓一個男的給他口交,到底有什麼意思?難道是命令他,能讓卓楷銳感到身為主宰者的愉悅嗎?
還記得十年前的那天晚上,他和卓楷銳睡在一起,卓楷銳背對著他,成颯自他的後頭說道:「阿銳,你答應我」
卓楷銳聽完成颯說的話,回了一聲:「嗯。」
成颯連這到底是卓楷銳答應了他,還是沒有答應他,都不知道。
他情願一廂情願地相信,卓楷銳答應了這個約定,可是卓楷銳十年來都沒有聯絡他,甚至默默地跑去作男公關,這又讓成颯覺得,或許這個十年前的約定,從來就是不作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