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2月24日夜,山东。
两千年前的今夜,在遥远的欧洲大陆一个叫伯利恒的地方,一个叫玛利亚的年轻女人将自己未婚先孕的孩子生在马槽里,取名耶稣。
孩子的身世成了当时当地最大的绯闻。
即使没有电视电脑网络,这则娱乐新闻也能在各个长舌妇人的嘴中滚动播报,产生轰动效应。
玛利亚女士坚称自己是踩了上帝的大脚印才怀的孕。
因为欧洲人的开明和大度,玛利亚才没有遭遇浸猪笼、沉潭之类的杀身之祸。而且,人们宁愿相信这个浪漫的借口,相信上帝的性器官长在脚板上,而跟上帝做爱,连宽衣解带都不需要。
两千年后,在地球另一端的遥远的中国,耶稣的生日成了浪漫和狂欢的借口。
城市内外到处张灯结彩,塑料圣诞树上挂满了包装Jing美的冒充礼物的泡沫方块和小球,戴着红帽子的年轻人成群结队肆无忌惮地走过。
在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迎来了快速的发展。
商场里有打不完的折,餐吧里有派不完的送,连药店都打出迎圣诞贺新年,杜蕾斯体验装免费大派送的巨型标语,引得学生成群结队。
但有些地方。
永远照不到阳光
山东某镇。
邻居们听见欧阳家前所未有的大动静,互相对视了一眼,神色各异。
唉,天天都这样
就是可怜了那对孩子了。
他们一开始也试图劝架过,但越劝越闹,再说这夫妻感情问题终归不是外人能插手的。
离婚!我要离婚!女人捂住被打的通红发紫的眼角,手臂一抡,狠狠将桌上的饭碗甩开。
饭碗摔破。
饭粒溅起。
妈妈?年仅十四岁的欧阳倩哭红着脸抓住女人的衣角,不让她离开。
女人浑身因为忍泪而轻微颤抖着,但只是迟疑几秒后就甩开了欧阳倩的手。
欧阳俊则是沉默不语,他知道,母亲的离开是必然的。一个酗酒成性,还爱家暴的男人,母亲忍到现在全是因为舍不得他们兄妹俩。
他拉住还想追上去的妹妹,哑声制止道:够了。
离开也好
他也想离开
但事与愿违。
本来法院秉着公平的原则,想把欧阳俊判给母亲,欧阳倩判给父亲。
但考虑到女方学历不高,长期做家庭主妇,多年不工作,脱离社会已久,于是把未成年的兄妹俩共同判给了男方。
这一切,未成年的欧阳倩与欧阳俊都无法选择,只能被迫接受。
北风如同丢了崽的母兽,发出沉闷的呜咽。
墙上的挂钟,似乎永远停留在了1999年12月31日的那个午夜。
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新的一年了。
欧阳倩的泪水珠一般滚落,她擦完眼泪后就低着头帮哥哥抹药。
药水是最便宜的那种。
他们家买不起太贵的东西。
廉价的红药水涂抹在少年欧阳俊的屁股上,又红又黄的,带着特有的药味,这种药味陪伴了兄妹俩几年,近乎成了刻在他们基因里的DNA。
那个人总是下死手打哥哥,而哥哥也从来不懂得反抗
她也被关在房间里,哥哥不被打完她就不能出房门
只要我们长大,只要长大就好了。
欧阳俊趴在妹妹的床上,听着妹妹有些天真的誓言,看着妹妹已经变得白皙可人,不施粉黛却Jing致如素胎瓷器的脸。
这个年纪的人,无论男女,早有了基本的美丑认识和性别意识。
妹妹每天桌上都满是那些男孩子买的早餐,她总开心地跟他说:哥,我们以后可以不买早餐了!
妹妹被他和父亲保护得很好,尚不知人心难测,也不知世事无常。
更不知道每一个礼物背后都被标好了价码。
每天晚上,欧阳俊都得和妹妹一起走回家,生怕她出事。
他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在心里叹息一声。
一只貌美的白兔。
身后总会有一双双贪婪的眼睛。
欧阳俊沉默不语,眼底是萦绕着晕染不开的漆黑。
如果可以,哥哥其实不想要你长大
不需要你长大,只要我长大就好了。
你只需要当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