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与坏之间是存在界线的,但偶尔这界线会模糊,就像真与假之间,现实与虚幻之间,常会使人捉摸不清,没法下定论。
我和张炀的关系,就像现实与虚幻之间的那条线,似乎是真的,又似乎是假的。
大概两年前,我申请成为FD实验室的志愿者,"FD"其实就是 "fond dream",美梦一场,我原先只是里边一个小职员,做着数据记录一类的工作,有点辛苦,但不费脑子,这样的生活有一点无聊,可我总能乐在其中,我知道他们应该是在做一些奇怪的实验,数据记录的对象从小白鼠到植物,又从植物到神经,后来又让我去记录一个石头一周内的质量变化,开始我还对这些东西充满兴趣,后来终于烦躁了。
不是因为数据枯燥,也不是记录对象太变态,而是我住在郊区,暂时还买不起自己的交通工具,最近却总让我外出,到各个公园或者街道,从日出开始,拍下同一个地点一天的变化,在我第三次顶着滔天睡意,骑着公司配备的老龄小悬浮车,迷路并错过日出,遭到批评之后,我第一次对这份工作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烦躁。
早起,迷路,任何一个词都能让我疯掉,而在这些之后还遭到批评,我站在组长面前,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心底默念到:等着,等我出去办公室,我就辞职。
然而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慢慢转动,后来很多次我想到,假如不是我和家里人关系不和睦没有后顾之忧,假如不是我懒惰成性不想再早起,假如我那天没有迷路,没有错过日出,没有被叫到办公室,是不是,我就不会在主任推门进来说还没找到志愿者时,冲动地毛遂自荐,我不是经常冲动的,上一次冲动还是在博士毕业后,拒绝了家里安排的相亲。
可事实上,刚答应我就后悔了。我平时是个多淡定的人啊,果然,冲动是魔鬼。
在这家实验室里,和我做一样工作的不下十个,包括我在内,都知道这家实验室的具体研究内容属于绝密等级,加上近些年兴起的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违禁实验,我们都默认了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那关我们什么事呢?我们又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们只是写写数据,拿一份微薄的工资罢了。
我又在心里批评了一遍自己:让你冲动,让你冲动,打死你。原本我还可以置之事外,将来追究责任也不会追究到我们这些小喽啰头上,即便我再懒得换一份工作,也不必把自己推向火坑,谁知道我这次的决定会给我原本安稳的生活带来多大变数。
主任扫了我几眼,就把我领走了,走前最后一句话是,“也行,来吧。”
我跟在主任身后不吭声,主任倒是一直和我搭话,一会儿问问年龄,一会儿问问家里情况,后来又问到我的职位,现在的工资,对实验室有什么建议,我毫不脸红地说到:“现在实验室发展挺好的,我们大家每天工作都很有干劲,好几个同事都希望能一直留在实验室参与项目呢。”
张炀说,我越是没得夸的时候,夸得越像那么回事,真觉得什么好反而嘴笨得只会说,“很好”,“很喜欢”,我说不可能,我从来不会违背良心。
主任笑了笑,再抬头我们已经到了研发中心门口,主任让我自己进去,说他还有事要先走。我没在意,就这么走了进去,一个人瞎绕了几圈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绕到第三圈时被一个穿着白褂的男人拦下了,“我看你绕好几圈了,来找人的?”
“我是数据部的,和主任申请了志愿者,刚刚主任有事临时走了,我有点迷路,不知道去哪儿报到。”
说完我偷偷缓了缓气,这段话有点长了,希望他不要辜负我的辛苦,能向我施以援手。
他果然是个懂事的人,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向一堵墙……旁边的一个小门,然后我想起来,我路过了两次这个小门,但我以为这是办公室后门。
实验室里边没有任何我们那些人想象中奇怪的东西,没有泡在奇怪ye体里的东西也没有神经兮兮的研究员,相反,到处干净整洁,而且很安静,偶尔能听到计算机运作的声音,那个穿白褂的男人离开后,实验室里另一个穿着白褂的男人接待了我。
“听说你申请了志愿者?”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我晕乎乎地看着他的嘴唇,薄唇,淡红色,嘴角下压,原来有这样好看的唇就能发出动人的音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