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慢慢收回医疗器具的男人,回身对着病床上的曼枝儿一笑。见着曼枝儿不解的目光,又是微微一笑,“我是陆家的私人医生,你可以叫我华医生。”看着曼枝儿似乎想要起床,华医生赶紧着叫住她,“不用起了,我马上就走,你这几天注意不要吃生冷,过几天马上就能好了。”
说罢,又对着曼枝儿微微一笑,提着箱子走了。
体弱的曼枝儿看着仆人将华医生送走了,又躺了回去。也不知睡了有多久,被腹中的饥饿所吵醒,唤了几声仆人的名字。忽的想起到了晚间,估摸着仆人已经家去了。只好起床,撑着身子想去厨房寻些东西来果腹。
经过陆先生的书房时,见着门缝里漏着光亮,许是不愿将她吵醒,才一直在书房里待着。
“老邹,不是我不想做这桩生意,那李买办为谁卖命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话还没说完,刚好见着曼枝儿开门进来,陆先生赶紧着对着电话那头吩咐几句,便匆匆将电话给挂掉了。
“怎的起来了,是不是饿了。”忧心着曼枝儿病体的陆先生,赶紧着过来,将放在一边儿的羊绒大衣披在她的身上。抱起了曼枝儿便往厨房走去,怕饿着曼枝儿,也因着他自个儿的厨艺不Jing,只好做了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给曼枝儿吃。
坐在一旁的陆先生,看着曼枝儿小口小口吃着面,心里头忽的有了股满足之感。
“怎么了,是不是生意上遇到麻烦了。”曼枝儿放下手里的筷子,伸手抚平陆先生皱起的眉头,“再皱眉,你就不好看啦。”
“笨蛋,男人要好看有什么用。”陆先生伸手刮刮曼枝儿的鼻子,看着她难得呆愣的模样,心情大好。温柔地拭去她嘴角残留的食物,又抱着曼枝儿回了房里。
当天夜里,陆先生紧紧地环抱着曼枝儿的身子,旁的什么事儿也没做,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睡觉。相拥的二人躺在床上,竟有了一丝天荒地老之感。
只可惜,天下好事儿每多磨。这日子哪能日日都过得这般的潇洒,这不,病好的曼枝儿,想要出门去拍片儿了。可她前脚刚出了房门儿,后脚便被后边儿的陆先生给拦住了。
“陆卿年你什么意思呀,我生病请了那么多天的假,本就心中有愧了,你还拉着我不放!”生气的曼枝儿美目圆瞪,略带薄怒地看着陆先生。
“好曼曼,外面的世道多乱啊,昨儿个夜里,青帮又闹了起来,杜老板特意打了个电话给我,叫我好生注意安全。你想想,咱们也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美意是不是。”
曼枝儿还是不肯,那人就不依不饶,耍赖发痴,什么法子都给用上了,就是不让曼枝儿出门。她也是没了办法,想着陆先生可能真是被上回的绑架给吓着了,也就只好同意了,乖乖地待在家里。
可接下来的这几日,这陆先生找的那些个理由,她要是信了就还真是有鬼了。前天说上海滩不准汽车开出门了,昨天说有人闹革命了,今儿个更是好笑,竟然连黄历说不宜出行都给说出来了。
而且这几日,陆先生也是越来越忙,时不时地就不见踪影,只留下几个保镖,一直守着她不让出门。也不晓得是为什么,这几日,曼枝儿总觉得有些不安。
直到那一日,曼枝儿在墙角捡到了一份昨日的报纸,心中的不安,总算得到了印证。
“苏美英为长男陆卿年,与李若梧女士订婚。兹承方鹤生章之晗二位先生介绍,并征得双方家长同意。谨订于中华民国一十七年二月初三......”
后边儿的字,曼枝儿已然看不清了。那申报上,刺眼的结婚启事四个大字,深深地灼痛了她的眼睛。
明明心里头晓得同陆先生是不会天长地久,可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这般突然,还来得,这般地猝不及防。更没想到,他们的分开,竟是这样的难堪。
昨儿个还在同她你侬我侬,明儿个,便要娶旁的女人了。
呵。
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来,砸在报纸上,将那报纸上的油墨微微地晕开。
曼枝儿手中死死地抓住报纸,抱着颤抖的身子,不教哭泣的声音漏出一点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