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生日那天,小城下了点雪。
米梧约她晚上吃牛杂火锅,顺路提了个恰好两人吃的小蛋糕。
见了面,米梧笑弯了眼,一手把蛋糕提得高高的,“朵朵,红丝绒水果,祝我们朵朵生日快乐,未来甜蜜红火。”
“谢谢。”梅朵接过蛋糕,也很开心。
米梧挽着她往店里走,边吐槽,“季潇白这家伙,在学校整天钻进实验室,回家接着啃论文,怎么喊都不出来。”
梅朵敛色抿唇,去年季潇白在晚上出来见她,校庆那晚她跟梅时与走后,就再也没在她眼前出现过。
米梧又道,“也难怪人家现在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
入座一会儿,汤锅上来,梅朵挪了挪桌上的碗碟,摁亮手机看一眼,又关掉,笑,“你的成绩不是也很靠前?没奖学金拿?”
米梧颇泄气,嘟嘴道,“可是,我家有亲戚在国外出了点事,我妈他们因噎废食,不放心我,现在说什么也不让我出去。”
铜锅和红汤,在灯下诱人地黄澄艳亮。锅心烈火烹油般鼎沸有声,源源不绝地腾涌出滚滚汤烟,香郁丝甜,胡乱氤氲人面、沁人肺腑,然后肆意袅散,极具温度。
一时,雪气尽驱。
梅朵一筷子一筷子认真下牛肚牛百叶,“实在争取不到,有我回来陪你。”
“啪!”米梧夹起的牛筋落进锅里,跟前的袅白汤气,被烫着似的各各闪腰,妖娆一避,“你开玩笑?”
烫好的各样牛杂,香辣适意,细腻回甘,一入口,抚慰伤怀。梅朵指尖摩挲杨梅汤杯身,淡淡垂眼,语气平静,“我是认真的,毕业就回来。”
米梧确定了,惊讶,“我妈让我毕业要么国内读研,要么回来玩两年,要么直接考公,你也是这样想的?”
“我不会考公。”梅朵张口回答,语气决然,眸光黯淡。
两人都觉着不过一年而已,便少了许多激越奋发的少年意气,在小别重逢时聊出风流云散的意兴阑珊。
果然人生际遇,妙不可言。
很晚的时候,米梧妈妈不放心,让她爸爸自己来接人。在米梧建议下,顺便送梅朵回家。
米爸爸个子不高,胖墩墩的,见她俩出来,乐憨憨地护起大衣,小跑去开车门。
这情状,梅朵想到梅时与,想笑,笑不出。
米爸爸一边开车,一边说,“小五,你们那蛋糕在哪买的?你妈妈看你们吃蛋糕的照片,嘴馋了,叫我也给捎一个回去。”
车里温度高,米梧脱下袄子,放一边,松了松毛衣领,“在菲玉轩,不过我们买的那家店九点钟就关门,北城松陵路的那家晚一些,就是要绕路。”
米爸爸和气耐心,“不要紧,我们送完朵朵回家就过去。”
梅朵默然不作声,背贴紧后座背,想极力把自己融在暗处,路灯闪过,肩膀手臂和膝盖,她都觉着自己是多余。
下车后,梅朵跟他们道谢告别,车子在雪地上缓缓驶离,路灯点点,静谧昏黄地照出车辙邃远。
都快九点钟了,也没有收到梅时与的邮件。
在路边蹲下来,低头扣地上结了一层薄冰的雪。
手机在手,护在胸口,她觉着它该有声音。
不多时,耳边冰雪被踩碎的声音,一下一下,沉缓靠近,越来越慢的节奏,显然有十分强烈的目的性。
梅朵脑中警铃大作,汗毛炸起,不敢窥望,不敢动弹,凝神憋气。
脚步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马上停止不前。
陌生的攻击性弱去,梅朵硬着头皮转动小脑袋,想偷瞥清楚——浅没在雪中的黑色皮鞋,裤线清晰的西装,纤尘不染,垂于膝的黑色大衣衣摆,衬衫和系得结实工整的宝蓝色领带,黑白分明,气质拔群,再往上,她就确定了。
是梅时与了。
梅朵不讶异,只觉着心里松了一口气,委屈荡然无存,十分明亮,因为今晚他该在,他就在了。
月亮上来了。
梅时与由她打量,当然他也在打量她,不逃避,不躲闪,于是走向她。
平时梅时与也很注重仪容,等他在自己跟屈膝蹲下,扑面的干净新意,梅朵恍惚,他是不是特意打扮过?
梅时与一言不发,低脸捞起梅朵落在雪地上的手,温暖的掌心细细抚蹭掉她指尖略脏冰凉的雪水,眉眼俊气认真,然后还用自己的手指挥拭她的,直到干干净净。
梅朵愣愣地看,觉着……梅时与很爱她。
梅朵今天耳边夹着一枚蝴蝶结水晶边夹,穿的是白色娃娃领的红色短棉袄,深蓝色修身牛仔裤,她五官清秀,双眼水盈,干净灵透,乖俏又好看。
梅时与被诱惑一样拥人过来,嘴唇贴着梅朵耳朵道,“宝贝,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