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天天一张死人脸的小子,终于开始开口跟她说话。
哟,还会讲话呢,你要是再不讲话我还以为你本就是个哑巴。
嗯。
在医院草坪上放风的陆铭听到她在旁边这么吐槽自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现在他终于可以摆脱轮椅、时断时续的支着拐棍走路了。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开开心心的日子,某天中午俩人正在病房里吃午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边听着病房里的小电视播放新闻。
蓦地,陆铭毫无征兆的打翻了滚烫的碗,坐在桌子对面的严若被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抽了一堆纸去擦: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
收拾干净了地面,她洗了把手回来看到陆铭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眼睛牢牢的盯着对面的电视屏幕、面色惨白。
什么啊?
严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电视上正在播报一则新闻,大意是夸赞某个艺术大牛在xx展会上复出,成堆成堆的人慕名前来欣赏他的新作品,展会上随随便便一幅画的价格都被炒的贼拉吓人。
你说他们有钱人也真是闲的,那么多钱就买回来几张刷了颜料的破纸?可能怪我没啥艺术细胞,品不出门道来。
这么随口吐槽了几句,她擦了擦手坐下来继续吃饭:反正玲玲他们来上班肯定会过来给你塞吃的,我就不给你分了,谁让你浪费粮食。
全程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陆铭整个人开始不受控的哆嗦了起来,脑海中全是刚才新闻上一闪而过的某幅画:
《Pathetic》
而时正谦给它的另一个译名叫:《血雀》
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他也极快的看清了整幅画的样子:冷色调的底色下,画布中央是一团橙红色、线条凌乱的物体;这团有着鸟样模糊外形的物体像是在无声的痛苦嘶鸣,给人的冲击感实在是过于强烈。
看到这幅画的下一秒,他以为自己没有记得的那些细节,一下子全部记起来了。
他记起来那天这人是怎么样温和的跟猎物讲话,记起来他是怎么动手把自己打到没有还手余地;记起来他是用什么东西撕裂自己的身体;记起来最后自己倒在血泊里仍有意识、眼睁睁的看着屋内布满了血印子
陆铭?陆铭!!
明明这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忽然就开始喘不上气、整张脸发紫,短时间内遭受两次惊吓的严若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一边摁铃叫人,一边努力安抚他。
严医生
好半天后陆铭才缓了过来,他紧紧扯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用尽全力憋出了几个字:那画上画的是我啊。
那团血肉模糊,分不清是什么物种的东西分明就是当时的他啊。
陆铭知道一些罪犯喜欢在作案后返回现场、好重温当时作案的激情;所以一想到时正谦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画出这幅画,他真的是分分钟要发病。
如果不是那天恰好楼下的邻居煮了些粽子,盛了一盆给他送去,他现在怕是早就找阎王报道了。
虽然自己一直反对受害者有罪论,可是现在作为受害者的他,却总是不自觉的在质问自己,真的是他没错么?
真的是自己没错么?明明都察觉到这人的不对劲了,却还不躲开,还要在心底替他开脱、求情,觉得他可能只是举止越线了点,但他并不是故意的,毕竟他之前表现的是个多么温和可亲的人啊
明明那天下雨了可以让他抓紧打车回家,为什么自己要觉得内疚,为什么要觉得怕惹他生气而妥协
明明、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避免,明明第一次的时候不是逃走了吗!
是不是他不应该在第一次见面主动打招呼,是不是他不应该表露自己的敬佩,是不是他不应该开朗,不应该活泼,是不是他不经意间给了让人误会的暗示,是不是只要他别做这些事情,后来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于是这次发病后陆铭彻底变了个人:变得喜怒无常、怕阳光、怕见人、对复健反应激烈,没人看着会出现自残行为,所以一个人的时候只能被约束带牢牢地捆在病床架上。
眼看先前的努力一朝回到了解放前,严若急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由于这类事件的信息都是属于高级机密,先前陆铭从没提过,她也就一直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而在这次之后她才知道,原来那个狗东西居然是时家的人。
难怪难怪
难怪后来警察来做笔录的时候,他也是一声不吭,想必除了不想再回想之外,更大的原因是因为时家的地位么?
空里她上网找到了《血雀》的完整图片。本来这幅画就给人的冲击感强烈,在知道背后可能存在的故事后,就越看越毛骨悚然。
把自己的罪行进行包装、美化,就可以心安理得接受不真相的众人吹捧,最后踩着受害人的尸骨走上神坛这还真不愧是顶级人渣能做出来的事情。
而这边,随着陆铭的精神状况愈发严重,医院的领导们最终商议决定将他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