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额望天,糟心的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尹辗的人守在我晚归的路口,看我回来拦住我,开门见山地道,“我们主子说了,死人也要带回去见他。”
那人看了我两眼,忿忿地掉头离去,嘴里不甘心道,“好你个南城翡玉!”
颐殊
来,眼里洋溢着幸福,眼角却似有泪光。我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太傅夫人背过去擦眼泪。我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他似要说些什么,我便俯身下去,耳朵凑到他嘴边。
这尹辗,我永远不想跟他正面交锋。但又好像,是无可避免的一件事。
我从来不曾扼腕叹息过何事。生亦何哀,死亦何苦;死既必然,生何以为。父亲曾说,子曰:君子不器。我想父亲跟他们这种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从不教我什么是好人坏人,什么是绝对的善什么是绝对的恶。这世上本没有什么绝对。一味蒙耳遮眼不听不看唯命是从也不过是愚忠愚孝,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分辨善恶是非,有自己的一套评价标准,规范准则。
彼时我还不清楚自己所做的事的份量有多少,只是出于有趣那么做了。我为他办事,若是会对赵大人造成损害,也就是对他的叛变。也许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坏了他的大事。
“别插嘴。她说不行,天帝会说她诬告好人,满嘴谎话。我说你本来就是狐狸精啊你不撒谎谁撒谎。她说这样吧,你要能做到两件事我就不来找你,第一,让天底下最好看的人跳进池里,第二,摘下池子里开得最美的一朵莲花。说完化为一只老鼠跑了。”
我整整衣襟,“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我说,不去。”
只是我没想到,它会到来的这么快。
“说这有何干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沉默半晌,似在酝酿说什么。我东张西望看看天色道,“哎呀,光顾着跟你说话,已经这么晚了。你们主子让你请个人请了这么半天还不回去怕是要生气了吧?我可是约好了陪赵大人喝酒,本来早一些是可以跟你们走,但是你看,耽搁这么久约定时间也到了,赵大人找不到人查到你们头上也不好交代不是?”
玦城最大的典当铺子,押银存金的钱庄,是在靠北移山的尤庄。不曾想我竟以这种方式离开大人府邸,但不变的依然还是最最底下的丫鬟下人。
夜半惊醒,大汗淋漓,
原本以为只要离开官宦府邸一切都好办,我就可以回家见我爹了。然而事情并不如我所料,依然不得自由。
“不去。”
至于那位大人为何,发生了什么,我只能避而不答。
尹辗连夜把我扔过来,悄无声息没惊动任何人。据管家婆说那晚她睡得正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心想谁这么晚还来后院。她掌着灯来开门,看到的就是尹辗拽着我的头发,把我往里一扔,像扔垃圾一样。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光怪陆离,诡异至极,我到现在都没有想通怎么回事。梦见一狐妖从河中腾起,非要爬到我的床上。我不依,训斥她说读书人秉烛夜读,你怎么能来打扰呢?若是我才疏学浅医术不到家,你岂不是夺人性命害人不浅的罪魁祸首?狐妖说,好笑,你自己术业不精还敢医人,那是你自己的原因,凭何赖我头上?我是这河里的河神,受了天帝之命前来见你……”
“你听我说完。我问她,他要你来做什么?她道原先我有恩于她,天帝命她来报恩,陪我一晚上……春梦?不不不,你下结论太早了。我说不行,要来你就必须得晚晚都来。她就生气了,说看你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没想到是个伪君子,跟天下男人一样的好色之徒。我说那你就去禀告天帝,说我假仁假义,不值得报恩。”
“连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是不是男人啊你!”
“本来就是梦嘛,那么较真干什么。这第一件事倒不难,我一想我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就跳了进去……你做出那副表情干什么,都说了做梦嘛!顺手采了朵莲花。回去之后,那花忽然变作人形,貌美如花,美若天仙,一丝不挂,还说自己是莲花仙子,要与我同床共枕……笑个屁啊!我一眼就认出了还是那只狐狸所化,斥她说话不算话,她道,我是狐狸嘛我不骗人谁骗人。然后她还说天帝欣赏我正人君子坐怀不乱,要我与其上天去成亲,让她做我的妻子,还保我功成名就一帆风顺……”
“狐狸精怎么会是河神呢?”
这些我都没想过,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也从未想过对谁尽忠。也并未壮志凌云的雄心,更别说实现仕途理想的伟大志向和远大抱负。说起来,当初来玦城的理由都像是一个笑话。
感念于太傅于我有恩,或同情或怜悯,我会帮他。
“这次你总不会再拒绝了吧?这么好的事。”
“狐狸变成老鼠跑了?这都哪跟哪啊……”
我直起身,说,“好,我帮你。”
他眉一拧,“当真不去?”
我还想挥手跟他说“有空再来”,想想咽下去了。还是不要作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