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维倒在狭窄的出租房里,身体的疼痛让他几乎不能呼吸。太痛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快死了。但是,不能死,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在路云祁前面。洛维吞下一大把阿司匹林,副作用让他头晕,在晕眩中他好像出现了幻觉。他看见那些华美绮丽的画面,他看见路云祁的笑脸,他看见赤身裸体的自己躺在西装革履的路云祁身下,他看见自己摇尾求欢的恶心模样,他看到路云祁眼睛里嘲讽的笑意。然后画面就扭曲了,他看到大灯的爆裂,那些碎片一片片都扎进他的身体,他的手臂,他的胸口,他的大腿,他的气管,血迹漫延到路云祁的脚下,而路云祁始终一尘不染。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痛苦。洛维想要赶走这些恐怖的幻象,他害怕地几近尖叫,他不是怕自己死掉,而是害怕路云祁对自己的无动于衷。他死掉了,路云祁都不在乎。
洛维晕了一天一夜,他醒来时还在发烧。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累赘,他想逃离这副笨重丑陋的躯体,去寻找那些轻盈的向往。但是,他的身体困住了他,路云祁也困住了他,他哪里也不能去。他必须守着路云祁,他知道自己的存在不过是路云祁眼里可耻的过往,但是,他离不开路云祁,如果他离开路云祁,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会衰败,灵魂也会迅速枯萎。虽然,他现在依然能感受到生命力的不断流逝,但起码现在他还有痛感。
洛维在这种不死的信念下打车去了医院。洛维摇晃的身子吓坏了夜里值班的护士,他身上的温度几乎烫伤了小护士的手。医生说他再来晚一点,说不定真的就要死了。洛维想告诉医生,他不会死的,他不可能放路云祁一个人在人间。洛维虚弱苍白的模样让小护士忍不住可怜他,其实洛维有让人动心的资本,只是,没有能让路云祁动心而已。小护士问洛维有没有家人来照顾他,洛维摇摇头。家人这种东西他早就没有了,从他喜欢路云祁那一刻开始,lun理道德就都远离他了,他是被世俗抛弃的人。
洛维拒绝了小护士的帮助,他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他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最先赶走他的人。他想起他母亲告诉过他,人们要时刻准备着深深地领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可是,虽然彗星出现,狂风乍起,可是没有一寸奇迹是为他而生的。他穷极所思,却连一点希望都没有看见。他把自己是荒废的。没人给他容身之地。
洛维想起路云祁身上的烟草味,想起黄昏时的牧歌,想起黑咖啡的苦味,想起枯萎的无尽夏,想起无数个孤独又黑暗的被关着的夜晚……没有一个好的回忆,他的记忆里都是这些被撕碎又被重组的碎片,没有一个,能让他笑出来。
洛维想给路云祁打个电话,他拨通那个排在联系人首位的电话,他在心里乞求:求求你,路云祁,求求你,就这一次,接电话。未接通,洛维能想到可又不甘,他甚至恨起了路云祁。可是,他太害怕了,他需要一个人,随便什么人,只要坐在他旁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