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入目是道潭清澈的瞳孔。
道潭的瞳色略浅,在阳光反射下,那深浅分明的琉璃瞳孔染上几分朦胧的恍惚,在这向来冷淡的白皙俊容上显得十分罕见,却又很快被掩饰下来。
今日就到这里了,晨姑娘请回吧。
盘腿静坐的男子复又垂眸,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
搞什么嘛,莫名其妙的,又不让人问清。
晨夕鼓了鼓嘴,满心疑惑,却在下一瞬看到对方索性闭上了双眼。她只得无奈先行离开。
可她哪是憋得回满肚子问题的主儿,她右脚刚踏出了养心殿的门槛,左脚就柺着弯蹲在了门前红柱子旁,寻了个她以为的道潭视线盲区,干起了听墙角的活儿。
这和尚分明看到了些什么,偏偏不告诉我。
她腹诽道,待会儿一定要拦住他问个清楚。
晨夕无聊地随手拨了拨地上的石子儿,方才那股灼热的触感似乎还未散去,她丹田处的结印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发沉。抬眼看看明媚的春光,这无比惬意的好时节本应是像师兄师姐一般出门游历,顺便采几个男人共同进步的。可她却被困在这里,每天等着一个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气息的冰棍解救自己。
这着实悲惨。
不如,就让道潭将功补过,把自己送给我采采?
这念头刚一出,就被她呸呸呸连着三声给否定了。
佛祖恕罪,晨夕虽然是合欢宗弟子,可是盗亦有道,凡事讲究双方你情我愿,和尚我是不会动的。愿佛祖不要介意我方才的胡思乱想......
她双手合十朝西边拜了两拜,一瞬间也不想再讯问道潭什么,索性离开了养心殿。
待她气息散去,道潭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手,张开双手手掌,几缕黑线隐约浮现在手心。
也许是他的神识被那结印所反击,也许是他早已受创的神识遇到了熟悉的力量,
世人皆道他两百年便突破元婴,顺利结丹。却无人知晓,他的神识几乎完全碎裂在那场幻境之中。
自从不久前的突破之后,他的修炼进展便开始缓慢起来。道潭跪坐在玄洞中十日,方才明白,自己道心已乱。佛修弟子讲究心无二意,一切皆无物,无处惹尘埃。唯有心中无欲、无求,方得大法。
为何而乱,他不知道;
为谁而乱,他不知晓;
如何摆脱,他不明白。
一旁是佛祖慈悲无喜的庄严殿堂,一旁是倾盆大雨,他的衣角被雨水打shi的绣鞋踩住,那人如黄鹂般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大师,此时你若不走的话,便再也不能走了。
后来他走了吗?道潭的眸光凝固在那几缕蜿蜒的黑雾上。
养心殿寂静无声,唯鸟鸣,唯扫地声,唯一人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