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一个演员快速成长的地方,除了鱼龙混杂的剧组,大概就是这里了。
舞台表演对演员的要求极高,一个好的舞台剧演员都要在剧场摸爬滚打多年,有时一场表演下来,台词量之多,到了不敢相信的地步。
光背台词也是远远不够的,观众近在咫尺,表演只有一次,没有NG,没有重来,全都是一瞬间的爆发力。就像一位老艺术家说的——在这里没有戏子也没有演员,没有职业的高低贵贱,有的只有唯一的原则,那就是要对得起观众那张票钱,对得起台上台下的每一份付出。
可现如今,愿意沉下心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原本参加排练的演员,许多都因有别的活动而缺席,有的只能排练上半天,有的甚至请假一周。
也偏偏是如此,给了沈初夏机会。
在方译洲的力荐下,她开始作为助手帮忙搭戏,有时候是几句台词,有时候只是一个背影、一个走位。
近距离参与其中,怎一个震撼了得。
话剧的舞台,是充满想象力的,在有限的空间内,脚下的木板可以是一道道纵横的沟壑,也可以是连绵不绝的战壕,有时看似一个普通的场景,需要多方合作,重复几十上百次,找到最好的连接方式;有时老演员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遍体生寒,犹如被掐住了脖子,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才能将台词说出来……
沈初夏一遍一遍的重复,跟不同的演员配合,听取不同导演的指导,但凡有一丝空余的时间,也用来回顾之前的演出,哪怕只是演个没有名气的小配角,也坚持写人物小传;
每一次感觉有些进步了,又会在下一幕里、下一次与老演员对戏时,被打压到谷底。
这样的一个过程,就像是在修炼中不断压缩内力,表面上从未到过巅峰,可其中蕴含的能量,却在不停叠加。
第一天结束时是夜里两点,沈初夏的手臂已经僵直的抬不起来,嗓子因为不停的对词,开始沙哑。
回到方译洲家里时,一边喝着男人熬的梨汤,一边享受对方的按摩,她还一心三用的看剧本。到了第二天,更是一大早就兴致勃勃拽着方译洲再去剧场,像是被打了鸡血。
看到沈初夏这副样子,方译洲有些矛盾。
他一直知道她骨子里多坚韧,也知道现阶段的她最需要什么,此时的沈初夏,就像是曾经的自己,正是一块璞玉被打磨的关键时刻,她是不可能停下来的。
可知道归知道,心口有处地方,又酸软无比。
说不出任何让她放弃的话,方译洲能做的,也不过是为她准备润喉糖、准备早午饭,带她走那条最正确、最快捷的路。
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三天下来,不止沈初夏自己感觉到飞速的进步,她的名字,也开始被整个剧场熟知。
当她穿梭在排练室,也有人跟她打招呼,用剧里饰演过的角色;当她走近排练厅,也能听到一声声熟悉的“小夏来了,谢天谢地,快来帮我对对词”、“小夏,快来救场”……这一次,不需要方译洲做担保,所有人都相信,她沈初夏能演好。
到了第四天,气氛比平时更加焦灼些,剧场里的人都忙碌起来,不为别的,为得就是晚上要演出的剧目《话剧人生》。
这是人艺今年的献礼之作,也是沈初夏最近陪练最多的剧,虽然还只是第一次预演,没有经过多次打磨,可对于参与其中的人来说,就像是一场重要的考核。
整个故事讲的很简单,融合了传统话剧和现如今流行的一些元素,主角周默一直认为话剧是过时的艺术,对此嗤之以鼻,却意外的被卷入了话剧世界中,被迫要完成每一场表演,才能回到现实,在这个过程中有笑料也有泪点。
这个故事并不复杂,“穿剧”的梗也不算新鲜了,可最难的是他代表的核心——致敬。整个舞台被分成好几部分,会随着剧情发展,拉开每个部分的幕布,最终要做到的,是将整个话剧长河,呈现在主角周默面前,也呈现在剧场的几百名观众面前。
身处其中,即便还没有上台的资格,沈初夏也能感觉到强烈的使命感。
正在此时,角落传来一声怒吼:“她人呢?晚上就要上台了,人呢?!”
一旁的助理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回答:“听说是有个偶像剧试镜……”
“胡闹,胡闹!她去试镜,我们这场戏怎么办,外面的观众怎么办?!一个请假好几天,姗姗来迟,一个干脆不来,当我们人艺是什么地方!”
眼见导演发怒的样子,沈初夏心口扑通扑通直跳,那段戏她知道,是主舞台的第三幕话剧,《青春禁忌游戏》里的一段,需要两个女演员,一个扮演老师,一个扮演学生,甚至每一句台词,她都是背过的。
看现在的情况,演“女老师”那个缺席了。
冥冥之中有种指引力,沈初夏默默的举起手,头一次主动自荐:“导演,或许,我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