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得迟,但对上岚的百姓而言却又没什么不同,甚至相较于以往还要更轻松一些。新皇陛下忙着北边的战事,无暇顾及这座曾经的边防重镇,连税负都忘了提,这便让他们多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街道上随处可见带刀提枪的士兵,百姓们往来其中不见异色,百余年来,他们已经学会同这些守卫边疆的将士们和平共处。
日光最明亮的时候,一辆宽敞的马车停在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北江阁门前。
除了前头供客人用餐的三层主体,这座气势不凡的楼阁之后,还有大片的厢房别院,居宿其中便可观赏到康宁江波澜壮阔的水势。
叶澜舟翻身下马,马车中的侍女也于此时挑开了纱帘。
夫人,到了。
不一会儿,挽着妇人发髻的慕迟便抱了孩子走下马车。这大半年的光景,她过得是迷迷糊糊,仿佛一回神一眨眼,她所熟知的那个世界就再也不见了。老夫人没了,她娘也死了,慕家谋逆的圣旨还没有传遍大江南北,慕骁父子战死的消息就先一步传了出去。而她到了陌生的京都,见到了形销骨立的慕锦。
腹中孩子成了慕锦活下去的动力,她也是。却不曾想,她还有再见到慕骁的一天。
慕迟踯躅不前,一时竟有些害怕。
叶澜舟似有所觉,回头对她笑了笑,俊雅风流:夫人,他就在上面,待会儿见到了记得劝一劝。我们陛下不是昭睿帝,此前所言还作数,他何时答应都可以。
慕迟垂眸不语。
叶澜舟不再逼迫,走在前方领路,直接去了三楼厢房。
如何?夫人和小公子替你带过来了,文嘉呢?
兰溪院,叶将军最好快些去,否则寻回的还是不是文嘉公主可就没有保证了。
乍然听见这再熟悉不过的嗓音,慕迟压在眼底的泪便再也忍不住,多少次午夜梦回她听他一遍遍承诺回来了就娶她,可等到梦醒,迎来的就只有满室苍凉枯寂。
慕迟匆匆抬眸,是他,真的是他。
她捂住口鼻,生怕自己会哭得太过失态。
身前的叶澜舟变了脸色,迅速转身离去,撞上慕迟的肩膀也顾不得了。慕迟站立不稳,怀里又抱着孩子,眼看着就要朝旁边摔去,几步之外的身影忽大步冲过来,抢在侍女之前扶住了她。
慕迟抓着他的衣袖,到了这一刻才找到一些真实感。
我我是不是很没用?nainai和娘她们
你活了下来。阿锦也还活着,这便够了。慕骁捧住她清瘦了太多的脸颊,将滚落的泪珠一点点吻去,只要活着,其他的都有希望。
慕迟垫了脚去抱他,不想这一动,孩子便哭了起来。似乎是察觉到父亲的忽视,这一张口是哭得尤为委屈,慕迟哄了半天也不见成效,以至于都有些手足无措。
他平日不这样的,一点儿也不闹腾,很乖的,你不要
慕骁失笑,从她怀里接过了孩子举高高,方才还嚎啕大哭的小家伙顿时停了哭声,黑珍珠一般的眼眸滴溜溜地转,新奇极了。再来一次,已是咬着手指咯咯笑出声。
慕骁腾出一手去牵慕迟:我们回家了。
大半年的浑浑噩噩终于在这一刻消失不见,看着眼前的父子,慕迟只觉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叶公子那不要紧吗?
不过是给了他一点小回礼。慕骁冷哼,比之以往更加沉肃的眼眸里划过冷色,至于其他的,我自会寻个时机与他详谈。不提他,再有几日,赵峻也该带着阿锦来了,要准备的东西还有不少,明后日可在城里仔细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