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熙醒了。
没有电视剧中那种主角一醒过来,就会有一窝关心的亲朋好友涌上,只有窗外树影摇晃,风雨交加,只有她独自一人。
然后,可能仅过了十分钟,也可能过了很久很久,始终没有人出现。
她伸手搁在自己的小腹上,子宫微微抽紧,也不是疼,彷彿心电感应那样,小豆芽回应着她突如其来的孤寂感。弄得她心窝暖暖的也酸酸的,莫名地泪珠从眼角垂落。
这些年,一个人在这座城市,看似有份工作、有一些朋友,可是每当生病、难过的时候,她从不找谁哭诉或求援,因为她不知道她能依靠谁,也不愿意轻易打扰他人,甚至害怕欠下还不起的人情但,凡是人类,再明白只能靠自己的她,也是有说不出的脆弱。
韩凤推开房门,听见微略的啜泣,以为是外头走廊上的其他人,刻意停顿了一会儿,再确认,才意识过来很可能是这间单人病房裡的女人。
他关上门扉,没有考虑,开口出了声:宋熙,醒了吗?
他不认为宋熙愿意让人撞见她的难堪。
事实上,韩凤的考虑是对的。宋熙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悄悄地吸了吸鼻,重新闭上双眼,只是可惜那些止不住的泪水,如掏不完的金豆子似的,出卖了她。
韩凤将保温罐搁在床头柜上,调整过呼吸,稳定情绪后,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
他忍下那些想脱口而出的安慰与询问,只是用指腹揩抹她脸上的溼意。
她的泪意止住,病房内陷入寂静,久到他以为她又睡了过去时,她虚弱地动了两片薄唇,韩凤,不回去休息吗?我一个人可以的。
韩凤愣怔几秒,回过神来,恨不得咬宋熙一口,宋熙,妳真没良心,老是利用完了,就想赶我走。
我没宋熙觉得给冤枉了,终是睁开双眸,无辜地瞪着韩凤,我只是想医院睡得不舒服而已。
醒了就先吃点东西。韩凤没接她话,将病床的床垫调高,方便宋熙坐起,又架起小桌子,将保温罐打开,递了汤匙给宋熙,朋友在附近开餐馆,我过去要他帮忙熬点粥。
宋熙握紧了手中的汤匙,问:颱风登陆了?
暴风圈笼罩,移动速度变慢了,结构很强,外头风雨大。
你怎麽还出去?宋熙禁不住提高了音量。
韩凤俯身,一手撑在餐桌,一手握住宋熙身后的铁栏杆,眼神裡颇有指责的意味,所以妳说,妳是不是毫无良心,不感激我就算了,一醒来先赶我走,也没关心肚裡的孩子死活,也不问问自己的身体状况,什麽事都想置身之外妳别忘了,现在我们三个人是绑一起的,谁也别想离开。
小豆芽没事的,对不对?宋熙想说,我感觉小豆芽在的,可惜韩凤看来有些生气,让她不敢多说。
没事的,妳也没事,就是一点擦伤,当时的车速不快,对方是刹车失灵,有及时转了方向,所以只是轻微擦撞,也幸好当时妳给其他同事先顾着地上那几套礼服组,所以妳倒下去时有缓冲不过
不过?宋熙心一揪。
医生是有出血症状,所以现在稳住了,也不代表就是最稳定的情况,若是再掉以轻心,孩子就没了。韩凤加重语气,宋熙,我只给妳两个选择,一个是住我那裡,我会请阿姨处理家务,让妳好好休息,另一个选择去我老家,我想我妈生过两个孩子,也算是有经验的人,让她照顾妳,我会安心许多。
宋熙以为听错,抬眼与韩凤四目相对,确认着:你说你母亲?照顾我?
嗯。
别说笑话。
宋熙,是妳别说笑话,说要生孩子的是妳,没照顾好自己的是妳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妳有为人母的自知。
我
「别我的、你的妳好好想一想,如果妳还想抵触,那表示我们都不够格给小豆芽幸福人生,那就趁他还是个胚胎的时候拿掉吧,对妳好,对他也好。他肯定不需要一个只会以自身立场,因为胆怯就裹足不前的母亲。」
韩凤的话很重,没有一丝馀温,所有的错不是来自突如其来的小豆芽这条生命,而是想生下小豆芽的宋熙。
宋熙又哭了,不是泪流而已,她哭出了声。
有害怕、有心痛、有自责。
她以为她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一直将自己藏在深处,她还是那个委屈却难以挣脱现实的孩子